它重新回到六里镇的码头,瞧着老周的船,眼里流露出愤恨和生气,还有两分委屈。
一时间,到底没敢继续往前。
月夜下,女子模样的水鬼用手顺了顺自己那一头湿漉漉的发。
那讨水的碗就搁在了水面上,随着水波微微晃动。
潘垚忍不住了,“你是渴了吗?”
“谁?”水鬼一个惊跳,差点跳出了水面。
它眼睛四处环看,目露警惕。
周围没有人,只有一江的江水微微荡漾,将月影拨皱。
“我叫潘垚,你叫什么名字。”
水鬼愣了愣,转过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江中浮木上突然出现了个小姑娘的身影,眉眼如画,周身有莹白的光,钟灵毓秀,那是修道之人的元神。
它有些发呆。
这是吓着了?
潘垚心中暗道。
自己好歹还吃了几条人家赶的大鱼,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不能因为人家是水鬼,就不记这份好。
潘垚想了想,化作一阵风,朝河边的柳树掠去。
再回来时,她手中有一截柳条的枯枝。
月光氤氲而下,潘垚手诀不断,炼化着月华。
江水中,水鬼的眼睛越瞪越大。
只见这月光好似被小姑娘掬起,如银水,又似最为华丽耀眼的绸带。
月光灵动的朝柳条流淌而去,最后,她手中的月华愈来愈盛,就像捧着一轮明月一般。
水鬼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不知什么时候,薄云褪去,明月高悬于空,并不是它想的那样,月亮坠下了天空。
只听“噼啪”的一声脆响,很轻,就像种子破壳的声音。
水鬼回过神,朝潘垚方向看去。
干枯的柳条抽出了嫩芽,柳枝细长,柳叶翡翠,清风吹来,柳条摇摆,沾染着月华,像是清晨的露珠,欲滴未滴。
“好了,快喝吧。”
潘垚将柳条往江水中一拨,清冽的江水犹如水柱,随着柳条撩动的方向,朝水鬼手中的碗中落去。
“快喝呀,你不是渴了吗?”见水鬼还愣着,潘垚笑眯眯的催促。
水鬼迟疑了下,低头看碗中的清水,只见江水清澈,倒映着天上的明月,它吞了吞唾液,到底还是捧着碗喝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喉中干涩如卡着沙的燥热一下便消了去。
那双凤眼亮了亮,里头有纯粹的喜悦漾过。
它又喝了两口,低头看着碗中剩下的小半碗清水,眼里流淌出不舍,这下是舍不得再喝了。
“没事,大江这么大,别的不说,水还是有的。”
潘垚看出了它的珍视,柳条一动,又撩了一波江水到碗中。
水鬼捧着碗,将脸埋在其中,将碗里的水一饮而尽。
末了,它抬起头,冲潘垚笑了笑,有些腼腆,有些内敛,再开口时,声音好听又婉转。
“我生前名唤陆雪琼,仙长要是不嫌弃,唤我一声小雪即可。”
“我算哪门子仙长呀,现在不讲究这个。”潘垚摆了摆手,“我就是个学了点皮毛道法的小丫头,姐姐叫我一声潘垚就行。”
陆雪琼眼里有些疑惑。
现在不讲究这个了吗?
柳条被潘垚搁在了浮木上,她指了指柳条,又指了指远处周家的船只,开口道。
“姐姐要是想要喝水,这柳条就留给你了,到时,你可以自己撩拨起江水来喝。”
“人鬼殊途,还是不要打扰周伯伯了。”
陆雪琼的脸“腾的”一下,立马就爆红了。
它羞囧得几乎想要潜入水中,即刻逃走。
这话的意思是,昨日讨水之事,眼前这人已经知道,更甚至,她为的就是这事而来,怕自己心存了害人之心?
那么,她也知道老周那句气人的话了吗?
好半晌,陆琼雪压抑住了这羞耻。
它指节发青的捏紧了讨水的碗,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碗生生捏破。
要不是这碗跟随水鬼讨水多年,沾染了鬼炁,本身就不同于俗物,这会儿一定会被掰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