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存真冷哼一声,“一个新人论道第一而已,在座各位,谁没拿过几个第一?圣君,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上次阮一峰骂圣君的仇,洛存真心里头还记着呢。
一想到圣君被人诋毁,洛存真心里头就火冒三丈。
孤云岫摸摸鼻子,“我知道你是圣君迷,但听老哥一句劝,这位以后可能就是咱圣君的老丈人了,你别给人甩脸子。”
洛存真不吭声了,默默给自己倒了杯降火的茶。
“也不知道他拿论道第一,赢了个什么宝物?”
洛存真:“能是什么好东西,真好东西,能用黄阶的灵鹤送?”黄阶灵鹤属于瞬息楼最底层的运输灵鸟,速度慢,安全性也得不到保障,玄天门到仙云宫山高路遥,还需经过一片灵墟和界湖,只收取一块中品灵石的话,寄的人肯定连保价都没做。
也就是说,东西丢了就丢了,瞬息楼都无需赔付,这是一个听天由命的快递,能不能送达都是个问题。
既如此,寄送的东西又能贵重到哪儿去?
洛存真:“还宝物呢,我看就是个宝器!”一激动,连家乡口音都冒出来了。
偏孤云岫还没整明白,“宝器不就是宝物吗?”听你口气,宝器比宝物还要厉害一点儿?
仇牧远以扇掩面,微笑解释,“在他家乡,宝器就是傻乎乎的意思。”
洛存真把手里的茶盏一搁,“傻乎乎?娘希匹的,宝批龙。”
仇牧远手中扇子刷地收起,折扇宛如利剑一指,“骂谁呢?”
就见孤云岫飞快出来打圆场,“打什么架?要打就打麻将,非要分个胜负的话,咱们牌桌子上见真章!”
其余人:嘁!
须臾之间,往来阁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原来,瞬息楼的灵鸟将那个快递送到了仙云宫外门杂役弟子的杂物室,而那边又没有阮玉这么个人,便以为是灵鸟送错了,任由那个包裹堆在杂物室没管,打算月底后集中清理。
呃,这还真怪不了往来阁的管事,谁会想到,灵鸟会将包裹扔到外门弟子的杂物室呢?
很快,在杂物室里放了五天的包裹就送到了掌教面前。
那是一个压破了的木头箱子,箱子外头还缠了一圈丝线,线也断了不少,可以看出来时路上经历了多少的风风雨雨。
箱子里有个低阶的防御法阵,都隔绝不了大家的神识窥探。
“里面是一盆花,瞧起来没什么问题。”
孤云岫是医道大能,灵植图谱倒背如流,可以说,这天底下的灵植几乎没有他不认识的,哪怕是那些已经确定灭绝了的灵植,他都将对方的特征一一记下,万一哪天发现了不认识,错过了得多可惜。
他用神识将盆里的花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最后才道:“这灵植只有微弱灵气,看起来奄奄一息,观其根须,应该不超过半岁。”
“认得出来是什么吗?”
众人皆摇头,“没见过。”
倒是李莲方一捋胡子,“早些年,我在凡间游历,曾见过相似花朵。”
他这番神秘做派勾起大家兴趣,“难道是尘世间的瑰宝?”
“农家院,篱笆墙上爬的喇叭花,差不多就这模样。”
也就是说,哪怕在凡间,它也是不值钱的野花野草。
难怪,会用最便宜的灵鸟来运送,这可真是,丢了都不可惜啊。
“新人论道第一的弟子就奖励这个?”仇牧远有点儿惊讶,“别是她爹将奖励自己收着,随便扯了把草送过来。”
可谁会在仙门里种喇叭花啊,真是怪哉。
“既然检查没有问题,就把这花给阮玉送过去吧。”
“这花长得这般磕碜,怕是在忘缘山活不了几天。”
这喇叭花生得枝条凌乱,张牙舞爪,东一个喇叭,西一个喇叭,圣君见了,保管一剑削掉。
大家目送喇叭花离开,神情肃穆得宛如送葬。
……
第56章姑奶奶
在仙门里种喇叭花的正是小道君闻香雪。
听音的样子就有些像凡间的喇叭花,她在山上种了大片大片的喇叭花,听音放在里面,连她自己有时都分不清楚,到底哪一株才是听音。
此刻,闻香雪手里依旧抱着一盆喇叭花,盆是月白釉色,侈口、宽唇、长颈、圆腹,釉质肥厚圆润,宛如玉石雕琢而成,在阳光下,隐约可见水波在盆上浮动。
那不是水,而是流淌的灵气啊。
自从知道香奶奶手中花盆值多少灵石之后,阮一峰每次看到她抱着花盆出现,都会主动凑上去帮她抱花,顺便,摸摸这价值上万灵石的宝贝盆子。
盆子宝贝,里头的花却已经不是当初那盆听音了。
因为,真正的那一株听音,上次被他赢走,并送去仙云宫给了阮玉。
当时他得了新人论道第一,提出要小道君怀里的花,大家都觉得小道君不会答应,然而,小道君却真的把花给了他,也只给了花,要回了盆。
大家便认为那天小道君花盆里的只是一株普通的喇叭花而已,当时连他都那么以为,不过等无人的时候听到喇叭花说话,他才知道,那压根儿不是什么喇叭花,而是当今天下,唯一的一株听音花。
得知真相后,阮一峰连夜将听音花给寄了出去,省得香奶奶思来想去舍不得,又管他要回去。
用瞬息楼最便宜的运输鸟,一是他舍不得灵石,二来么,用最便宜的运输方式也能让别人相信,那就是一株普通的喇叭花。
至于真丢了怎么办?
对于一个玄学大师来说,丢了就是命里无时莫强求,丢了就丢了呗。
后来么,大概是因为听音的缘故,新人弟子拜师大典的时候,一直不曾收徒的小道君就点了他的名,如今,他成了香奶奶门下首席大弟子,也是她唯一的徒弟。
本以为跟了这么个牛逼的师父,肯定大把的修炼资源,各种高阶功法任他挑选,哪晓得自从拜师日起,他就一直在种地,种了这么久,人都晒成黑炭,还蜕了几层皮。
好在阮一峰也不是那种愣头青了,他虽觉得香奶奶布置的任务很奇葩,却也从未抱怨过,每天勤勤恳恳地翻地,等完成了师父交待的任务,回去后还会继续修炼,一天到晚只睡一个时辰,比谁都刻苦。
他年纪比别人大,灵根也比别人差,若还不努力,那还修个屁的仙,回凡间当个逍遥神棍不好么?
应该是他的努力打动了香奶奶,这几天香奶奶看到他的时候都和颜悦色的,偶尔还会赐下点儿东西给他,师徒关系还算和谐。
见师父突然出现在田坎上,阮一峰正要上前,忽地脚步顿住,后背冷汗涔涔。
因为他发现香奶奶红唇紧紧抿起,面部紧绷,看起来不太高兴。
阮一峰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跟阮玉的对话,登时心头一抖。
糟了,她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
阮一峰难得的行了个大礼,“师父,您来了。”
“这里太热,师父您到外边坐,我给你倒杯清茶。”一边说,一边去扶闻香雪。
闻香雪看不见嘛,虽说他们这些大能神识也能视物,但阮一峰看她眼睛蒙了布,总会下意识地去扶一把。
闻香雪任由他扶着,走出田外后,在阮一峰拿出的椅子上坐下,还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那盏茶。
阮一峰顿时松了口气。
他继续道:“那我接着翻地了。”
说完,转身往回走,走到还未翻的那块地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没穿衣服,不过师父都没说什么,他也没把衣服穿上,还举起手臂,展示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他现在这样子,说二十岁别人都信啊,要是去宜春院里走一圈,里头的红牌都得倒贴钱给他,求着他一块儿困觉。
可惜,他拜的这个师父就他一个弟子,连个漂亮小师妹都没。
刚翻了块地,就听那边师父道:“一峰,你可知道,为何这金乌流霞,要叫金乌流霞?”
她是个慢性子,说话也慢吞吞的,声音温柔舒缓,能让人如沐春风。
阮一峰本来酷热难耐,这会儿听得她的声音都好似被凉风给吹了一阵,他浑身松快地活动了下手脚,接着问:“为何?此名可有什么不凡的来历?”
师父要讲故事了,当徒弟的自然要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给师父捧场。
闻香雪一直抿起的唇角微微上翘:“因为啊,它不仅是金乌,还会流霞。”
阮一峰:这算是什么解释。
不过他心尖儿一颤,直觉有些不妙。
闻香雪:“你翻地也翻得差不多了,师父就让你见识见识流霞吧。”
话音落下,头顶红日里落下无数火花,一团团的火焰从高空坠落,宛如燃烧的箭羽,朝着地上的田里射了下来。
阮一峰脸色大变,这他娘的还下起了火流星啊!他想躲开,逃到师父身边,哪晓得四周起了一层结界,只听闻香雪道:“这火烧不死人,你在里头注意躲避,也锻炼一下身法。”
阮一峰一开始还能哇哇乱叫,向师父讨饶,再发现闻香雪不会放他出去之后,他就一边躲避一边观察火流星掉落的规律,努力想要去避开那些火雨。
奈何他实力不够,哪怕发现了一些规律,也没办法顺利躲开,不多时,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他都能闻到一股烤肉味。
火流星足足落了半个时辰,阮一峰被烧得满地打滚,嗓子被烟熏火燎过后,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火雨一停,天空上又砸下了豆大的雨点,雨越下越大,眨眼间就将大地淋湿,躺在地里一动不能动的阮一峰赶紧自己身上溅了许多的泥,很快,那些泥浆就将他彻底包裹,让他成了一个泥巴人。
泥巴裹身之后,身上的疼痛减轻,好似有一丝丝凉意从泥巴里渗出,一点点钻入他的皮肤,游走在他四肢百骸之中。
阮一峰不是傻子,相反,他还很聪明。
他能感觉到身体出现了很明显的变化,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莫非,师父做这一切并非是惩罚他,而是为了他好?
只是经历了一天的劳累,又被火烧雨淋后的阮一峰精神上已经很疲惫了,他都来不及思考更多,只觉得瓢泼大雨砸得他睁不开眼,人也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雨突然停了,他下意识地睁眼,就看到师父撑了一把伞站在他旁边,替他遮挡了风雨。
她一身素白的衣衫,左手抱花,右手执伞。
白靴踩在泥泞里,宛如池中白莲,出淤泥而不染。
师父果然是为他好,这些日子,都是在淬炼他的肉身吧。
阮一峰:“小师父。”
闻香雪微笑着道:“我的眼睛,可不是看久了金乌瞎的。”
阮一峰头皮一麻,暗道不好,直接认错,“师父,我错了。”
闻香雪:“恩。”
脚尖儿微微抬起,踩在了阮一峰的手上,稍稍用力碾了几下,闻香雪接着说,“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