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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霸占了房间里仅有的两把椅子,南砜只能坐在凳子上:“你们怎么爬窗户进来了?”
“我懒得跟你那些同门说话,爬窗户方便。”玖茴把一个锦囊放南砜手里:“我要留在这边过年,这是十一家人给他的回信以及一些东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把这些转交给十一。”
“之前你说顺路,是骗他的?”南砜接过锦囊,把它小心藏进纳戒中。
“顺不顺路,跟一家团圆比起来,都只是小事。”
玖茴把东西给了南砜,就准备离开。
“等等。”南砜叫住他们:“你们明年元月一日,有什么安排没有?”
“离元月初一还有三个月呢,我哪知道有什么安排?”玖茴小心观察了南砜一眼:“那天你有事?”
南砜失神落魄道:“那日宗门会给我继承宗门宗主之位大典,你们若是能来……”
“等等,继承宗主之位?!”玖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那老……步仙尊伤重到要你接手宗主之位了?”
祉猷抬了抬眼皮,继续保持安静。
“不,师父他的伤,是被扶光仙君所伤。”南砜苦涩一笑:“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玖茴扭头看向祉猷,月光洒在祉猷的身上,为他披上了一层皎洁的衣衫:“伤步仙尊的人,是扶光仙君?”
她沉默片刻:“元月初一,我们来。朋友的继承大典,我们怎么能不来?”
南砜捂着脸,许久后轻声道:“谢谢。”
他的师父怀疑玖茴身份,玖茴却仍旧把他当做朋友,无数愧疚几乎把他淹没。
离开南砜的房间后,玖茴怔怔看着身边的祉猷,许久后道:“祉猷,我带你回家。”
月亮落下,太阳还未升起,整座扶光山还陷在一片黑暗中。
一道疾光划过风雪,落到了山中。守在殿外的傀儡齐齐转过头,空荡荡的山峰没有任何生灵的身影,它们缓缓收回了无神的眼珠。
一串浅浅的脚印缓缓出现在雪地上,脚印渐渐往前,最后停在了正殿大门前。
脚印停下没有往前,正殿大门紧紧关闭着。
殿内,扶光睁开眼,赤着脚一步步走到殿门处,他看着漆黑的门外,掏出袖中的明珠,照亮了门前的这一片黑暗。
排列整齐的傀儡齐齐转身,面无表情地看着突然醒来的扶光,一点点靠近了他。
殿门上渐渐浮出了无数傀儡的影子,唯有中间举着明珠的扶光身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
扎心
殿门内的傀儡涌了过来,门外的傀儡齐齐扭头望着门的方向。
寒风四起,扶光无视身后的傀儡们,缓缓伸手,抚着门上的花纹。
咔嗒、咔嗒、咔嗒。
傀儡们的眼珠转向他搭上门的手。
殿门徐徐打开,门外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
“无人入内。”
殿外的傀儡张开僵硬的嘴,发出没有起伏的声音。
殿内的傀儡齐齐转身,迈着大小相同的步伐,回到原本的位置,无声无息地贴墙站好。
空荡荡的大殿,除了层层叠叠飞扬的纱幔,再无能够动弹的东西。
寒风早已把浅浅的脚印吹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扶光举着明珠,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门外,缓缓垂下眼睑,手中的明珠也安安静静熄灭下来。
寒风吹得他苍白的脸颊,他缓缓侧首看着漆黑的殿内,转过了身……
有只温热的手,抓住了他的指尖。
他猛地回头,看着空荡荡地身后,被握住的指尖轻轻颤抖。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仿佛被那不断刮往殿内的雪风一并带走了。
温热的手渐渐上移,试图把他整只冰凉的手都包裹住。他低头看着这只手,想要回握住她的手,却又胆怯无比。
那只手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犹豫,用力把他拽出黝黑空荡的大殿。
她拉着他跳过台阶,跑过干硬湿滑的积雪,来到了被风雪环绕的悬崖边。
“我不能走。”扶光看着空荡荡的前方,脸颊微红,他眼睛亮若星辰,仿佛有人陪他跑出那座牢笼般的大殿,跨过这段走过无数次却永远独行的冰寒道路,他便无比满足。
“我若离开这里,十座仙鼎便会很快失去灵力,无法再镇压天下厄运。”扶光低着头,鼓足所有勇气,缓缓地轻轻地,回握住那只牵住他的手:“小师姐,对不起,我现在无法跟你回家。”
鲛纱衣下,玖茴怔怔看着眼前的扶光仙君,又或者说是她的小师弟祉猷。
她紧紧拽着扶光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说从出生起就住在深山中,便是住在这里?”
扶光点了点头,他牵着玖茴的手,飞身到一块仅能容纳两人的冰石上。看着涌过来的傀儡们,扶光小声道:“整座扶光山,唯有这里傀儡无法跟过来。所以我经常在这里钓皎鱼,收集月华。”
那些密密麻麻的傀儡,
', ' ')('把巨石下方围得密不透风,仿佛一群面目可憎的恶鬼。
玖茴无法想象,在这漫天风雪中,扶光究竟在冰石上坐了多少个日夜,才能收集到那些月华以及皎鱼。
上方是无尽的天空,四周是风雪,前方是牢笼般的扶光殿,下方是无处不在的傀儡。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安慰扶光,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见玖茴不说话,扶光笨拙地解释:“这些年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也不觉得有多难过……”
一双手紧紧拥住了他,怀中突如其来的温暖,把他所有的话击得无影无踪,他无措地低头,眼睑轻颤。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由玖茴这样抱着,但小师姐的怀抱实在太温暖了……
所以他可耻地生出了贪婪之心,没有躲开这个怀抱。
“我早该想到的。”玖茴小声说:“你浑身功德金光,天下能有几人比你功德深厚?”
只是扶光殿的重重阵法,还有扶光仙君输送到十大仙鼎的灵力迷惑了她,让她以为扶光一直幽居在山中,从未外出过。
若不是祉猷跟她说,他可以让步庭伤势一直不愈,而南砜又说伤了步庭的人是扶光仙君,她还不能想明白两人的关系。
祉猷给她说过的那些过去,都是他身为扶光仙君的孤单岁月。
若是她能早一点想明白,就能早一点找到他。
“没关系的。”祉猷伸出手,搭上玖茴的背,他仅仅轻轻碰了碰,便小心翼翼挪开手,虚空抱着却不敢真正碰触:“我跟在你身边,看到了很多风景,接触了很多人,虽然身还在扶光山,但我的心已经自由了。”
他剜下自己的心,劈开自己的魂,躲过重重监视与法阵,让自己获得了自由。
脱离天命之子的身份,他在大宗门眼中,仅仅是资质平平。无人在意他,也无人觉得他不可替代。
问仙城那日,他与玖茴一起跌下问星门的飞舟,摔进肮脏的泥坑。
她浑身脏污从泥坑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灵丹救躺在地上命悬一线的凡人,连他与她摔在同一个地方都没注意。
那时候他偷偷想,浑身泥泞的她好生耀眼。
玖茴察觉到扶光身上的怪异之处,她颤抖着抚向他的胸口:“你的心呢?”
“它一直都在你身边。”扶光从未想过欺骗玖茴,他在玖茴面前撒过最大的谎,便是把十八年说成十八个月。
“我就是祉猷,扶光亦是我。”扶光扶着空荡荡的胸膛:“我与他心眼相通,他的所见所思所言皆是我。”
“所以小师姐不要为我担心。”扶光努力让自己笑得更好看一些:“这样已经很好了。”
“身魂分离哪里能好?”玖茴不是没有见识的小姑娘:“使用这种分神之术,要日日遭受噬心噬骨之痛。真正的自由,不该是这样的。”
扶光笑了:“可是能与你相遇,我很开心。”
玖茴心头微颤,她甚至想不管不顾带着扶光离开这个窒息之地。
“可是你还要在这里幽禁多久?”玖茴喉咙堵得难受:“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还是永生永世,直到你魂飞魄散?”
扶光笑。
“你还笑,有什么好笑?!”玖茴低骂一句,她瞥了眼冰石下那些傀儡:“扶光,我会想办法,我一定会想办法,你相信我。”
扶光掀起鲛纱衣一角,他背对着傀儡,对上了玖茴水汪汪的眼睛:“我相信小师姐。”
扶光的相貌与祉猷几乎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扶光面色更白,白得近乎透明,从未接触过的双眸中有着澄澈的神性。
这张脸突然探进鲛纱衣中,玖茴恍然有种自己是诱引仙人入红尘的妖女,她微微一愣,看着近在咫尺的扶光。
“我很高兴。”扶光脸上的浅笑久久不散:“终于有人陪我坐在这里,看这白雪皑皑的扶光山。”
他不舍地把头退出鲛纱衣,仰头看着天际:“再过一个时辰,太阳就要升起了,小师姐陪我看过朝阳再走吧。”
玖茴往祉猷身边靠了靠,与他贴身坐着:“谁说我今天要走,从女神山一路飞过来很累的。”
她抓起一块雪,砸在一个傀儡头上,看着它无头苍蝇似的转来转去,又扔了几块雪砸在这些傀儡身上:“扶光殿大门与地砖上的阵法太复杂,我暂时还不能保证进去时不会触发阵法,引得十大宗门发现。”
扶光却很满足:“没关系,坐在外面也很好。”
“你傻了吧。”玖茴伸手戳扶光额头,戳祉猷戳习惯了,戳起本体扶光来,玖茴也毫无心理压力:“我不能进去,你能进去呀。等会看完朝阳,你把我背在身上,不就偷偷把我带进去了?”
“反正穿着鲛纱衣,傀儡发现不了我。”玖茴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我带你看过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该你带我去看你住的地方了。”
“我住的地方……”扶光摇头:“无趣又乏善可陈。”
“那我也要去看看,谁也不能阻挡我的好奇心
', ' ')('。”玖茴小声在他耳边道:“说不定等我摸透扶光殿所有阵法,就能让你从这个鬼地方解脱了。”
扶光正准备开口说话,忽然感觉到玖茴靠在了他的肩头。
“别动,让我靠一小会。”玖茴打个哈欠:“飞了大半夜,我有点困了,等太阳快要升起的时候,你要记得叫我。”
“好。”扶光从纳戒中取出一件雪色大氅,假装披在自己身上,其实是把玖茴裹得严严实实。
他伸出手,轻轻扶住玖茴的后背,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际。
雪风依旧呼啸,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赤着的脚,才发现自己忘了穿鞋。
“喏。”地上出现了一双靴子:“祉猷还在村子里睡着,我偷焦婶婶为他做的新鞋子给你穿哦。”
扶光擦干脚上的雪水,把脚伸进靴子中,嘴角轻扬:“我就知道小师姐对我最好。”
“下次出门记得穿鞋子。”玖茴再次靠到扶光肩上:“不然祉猷又要痛失一双鞋。”
听着玖茴含糊的声音,扶光知道她是真的困了,伸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睡吧,等太阳升起时,我就叫你。”
玖茴安心睡去,扶光靠着她,静静地等待着朝阳的升起。
此时的十大宗门,都在玉璧上看到代表扶光仙君的光点停在扶光崖边没有动,不过这几百年来,仙君总是停留在这个地方,他们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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