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默什堡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领地,居民的数量甚至不足一百个。只要有新鲜事儿,一天过去,就能传遍整个领地。
这些原先的苦力们本还担心默什人们对他们会心生间隙,但实际上大部分默什人对此根本不在意。
真正当过奴隶的默什人本就不觉得这些被称为“苦力”的人们与他们有什么差别,而与这十一个人一起来到默什堡的那些普通人在审判日时没有指认过他们的罪,如今更不会对他们抱有恶感。
这一批新子民顺利地融入了默什堡的生活日常里,当天就被分到了新的木屋,拥有了属于自己一人的床。等夜晚到来,他们躺在床上,回味着丰盛的晚餐,兴奋到睡不着觉。
“比起库斯卡,我更喜欢默什堡。”有人说,“这里更有人情味儿。我今天和三个地精成为了朋友,他们还邀请我去他们家里参观——据说他们中有人会用野草编织东西,在家里添了不少小巧的装饰品。”
“伙计,老实说,我跟你有着一样的念头。在库斯卡的时候,咱们天天都在为明天发愁——接报酬的高的任务要考虑会不会太过危险,接报酬低的任务要考虑值不值得。像塞勒斯那种天生好命的半人不用惧怕在野外乱窜,我们可不一样。”
另外一人感叹道:“在这儿虽然也没多久,但我总觉得这个地方比其他庇护所都更为安稳。没有野兽、没有死亡、不用挨饿,也不用惶惶不安地为了生计而离开领地。”
但也有更为理智冷静的人,听着同伴们的话,忍不住打断道:“不要太过松懈了,比起库斯卡,这个领地的防御措施实在是脆弱得可怜。要是魔兽潮到来,我们都要做好带上物资逃跑的准备。”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不过这些从库斯卡逃出来的人们实际上也从未有过能够在一个领地中长期安稳生存的想法。
提心吊胆的日子太容易使人疲倦了,他们如今终于获得了稍稍放松下来的机会,便什么都不愿再想,能过完一天是一天。
长久的寂静之后,有人翻了个身,小声喃喃:“不知道明天早上吃什么。”
——在这个领地中,惦记着明天早餐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在露西娅的默认下,领地的居民们大多都已经知道了即将要迎来的变化,因此格外珍惜这些吃一顿少一顿的丰盛餐食。
更何况每天早晨起来时能够饱饱地吃上一顿本身就是一件愉快的事儿,而这种享受在经历过一天一餐之后便显得更加可贵。
第二天早晨,迪克早早地起了床,拿了自己装食物的容器,蹲在木桥旁边等待蒂姆的出现。
他总是最早起床的那一只地精,不过今天起得有些过早了,等了半天都没人出来。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碎石呢,忽然想起乔希昨天又往他的土地上倒了一堆粪便。
“那个可恶的家伙,他最好祈祷这回我的地豆可以平安无恙。”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干,迪克小声抱怨着,踢踏踢踏地往他自己的田边走去,“要不然我一定要向领主大人诉苦,这事儿谁都忍不了——”
小地精的声音戛然而止,迟疑地蹲下身,睁大眼睛,仔细观察他那些被摧残过许多次的白地豆们,最后憋出了一声:“哎?”
这块小小的土地已经被浇过太多次粪便了,即便后来白地豆被挽救回来,长势仍然没有其他地上的地豆好。
迪克曾经因此不开心了好久——毕竟他头一回独自照料一块农田,即便他不用依赖白地豆生存,也将这些地豆视为自己的孩子看待,每天都仔仔细细地照顾它们。
但现在这块土地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
他们这些农人天天守着自己的地,哪怕是再微弱不过的改变,都不会被他们的眼睛错过。更何况迪克是地精,一种与土地息息相关的生灵。
此时此刻,迪克就察觉到,他的田好像变得有些不同了。
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迪克呆呆地蹲在那里,盯着自己的白地豆瞧。那些地豆并没有一夜之间飞速生长、也没有忽然变得更加饱满好看,但他确信自己没有产生错觉。
年幼的地精迷茫地歪着脑袋,直至另一人的脚步声响起,那出现在他的噩梦中数次的熟悉嗓音又传了过来。
“嘿,小迪克,你在这儿瞧什么呢?”顶着鸡窝头的乔希走了过来,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挪开,让我看看我这次的研究成果——哟?白地豆没烂掉,也没生虫啊?”
迪克眨了眨眼,正准备把自己那奇异的感受告诉他,下一秒便听见乔希洋洋自得道:“我看这次一定能行,你就等着好了。唉,说起来,你可真是个幸运的地精,等以后我的‘乔希粪肥’传遍整个默什,你还不用跟别人一样,争着抢着要来买我的粪肥呢。”
迪克:“……”
这家伙属实是给点儿颜色就能开个染坊,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话又咽了回去,踢踏踢踏地走回了木桥边。
——不过乔希这一次说的话还真的没有落空。
不久过后,地精们的新农田中所种下的种子都发了芽。默什堡的土地被神力影响了太久,那些嫩苗虽然成功存活了下来,但形状干瘪,色泽也不太健康。
即便如此,默什堡的居民们也兴高采烈了许久,甚至举办了一个篝火晚会,围着火堆又唱又跳,来庆祝这件大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