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监区六年前有一段时间新收入监的刺儿头特别多,难教得很,有一群人拉帮结伙,在一天午饭时集体叫嚣造反。
当时在饭堂守着的是张建辉这个老狱警和另外两名年轻狱警,几人寡不敌众,被众人围起群殴。
增援还没赶来时,张建辉已经被人摁在地上。
他来不及护住头,太阳穴挨了好几个猛拳,眼前已经冒金星了,意识也有点飘。
这时突然有人扯开了层层围堵,直接扑到张建辉身上替他挡下许多拳打脚踢。
那人就是雷伍。
当时两个年轻狱警,一个被打得脑震荡,一个手指折了两根,都没再继续干了。
张建辉指指自己脑袋:“要不是那一天小雷扑到我身上帮我挡,我估计现在得瘫在家里了。”
雷伍没想张警官跟岗哨正聊着几年前的暴乱,他大步流星走出监狱门,见大马路旁只停着一辆骚红色suv,看来今天出狱的只有他一人。
他扯起嘴角笑笑,朝那显眼的车子走去。
许超龙就倚在车旁,正衔着根烟低头摁手机,听见脚步声后抬起头,猛一下张大嘴,连烟头都快掉出来了,双手在空中挥舞:“伍哥!这这这!”
雷伍走到他跟前,绕到车头看了几眼:“哟,你现在可真够骚的,以前不都嫌我们那些车的颜色太招摇么?”
“哎,小青她喜欢大红色,说这颜色旺我们。”
闻言,雷伍睁大眼骂了句粗口,笑骂:“你可别告诉我,今天给我带的那条红内裤是你老婆帮我选的啊!”
雷伍进去太久,以前的私人衣物早不能穿了,之前最后一次给许超龙打亲情电话时,雷伍麻烦他帮忙带一套衣服鞋袜。
没料到今早拿到手的衣物里还有条大红色内裤,颜色艳俗,晃得他眼花。
裤头边边还绣了个金字,「福」。
“不是不是,我岳母月初做个小手术,小青她回老家帮忙去了。”许超龙手从车窗探进去,捞了包大中华出来。
雷伍见烟盒上的薄膜都还没拆,伸手拦住许超龙,指指车头另一包烟盒已经半扁的芙蓉王:“别拆新的了,给我那个就行。”
许超龙安静地看了他一眼,呵了口白烟,感叹道:“以前的伍哥抽烟,可至少得是软中起跳啊。”
“你自己都说,那是‘以前’了。”雷伍语气淡淡。
他拉下口罩,接过许超龙递来的烟,郊区风大,许超龙手中的打火机滋啦了好几次才吐出丁点火苗。
烟点燃,雷伍猛抽一口后,又回到刚才讲了一半的话题:“所以这红底裤该不会是你选的吧?什么眼光啊你。”
其实这个话题幼稚又无聊,但雷伍不愿让它就这么结束,他需要有一个切入口,能够让自己顺着势提起那人的名字。
许超龙停顿了一会,夹着烟的手指挠挠后脑勺,撇嘴道:“是飞燕买的,你这一身衣服鞋子都是她挑的,她买内裤的时候我还劝过她,说你不喜欢这种老土的款式……”
后面许超龙说的话,雷伍都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已经听见了那人的名字。
第002章柚子叶
“阿嚏!”许飞燕捂着嘴打了个大喷嚏。
阿明剔着鱼鳞,关心道:“看吧看吧,感冒了是吧?昨天降温时我就说你穿那么少,肯定得中招。”
许飞燕吸了吸鼻子,市场嘈杂,阿明声音不大,她听得勉强,只能微微侧过身子,将盖住右耳的头发掖至耳后,解释说:“没有,我这才不是感冒,就是突然鼻子痒了一下。”
“就瞎逞强吧你。”阿明处理着刀下的大金鲳,小心不让鱼鳞溅到案台前的女人,低着头问:“今天买这么大条鱼,还买虾,家里要来客人了?”
嘴里应了声“对啊”,许飞燕按亮手机屏幕,微信有三条未读信息,都是许超龙发来的。
一条在十来分钟前:「还在门口等着呢。」
接着一条:「接到人了。」
最后竟是张相片。
没按开的小图里,是那好多年没见的身影,虽然身型轮廓似乎有了些不同,但记忆里那人蒙灰的模样还是一点点地被拂去浮尘。
许飞燕迟迟没点开相片大图,直到阿明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
她接过阿明递来的两个袋子,边道谢边扫码付款,再把大红塑料袋挂到菜篮拉车把手处,免得鱼和虾被其他肉菜压坏了。
“走啦。”她对阿明挥挥手,拉着小拉车离开。
阿明刚甩掉手套上的水珠,还想跟她多聊两句,一抬头,人已经不见了,在旁边等着的老婶已经挤进空位,指着冰上的红衫鱼:“头家,钓鲤来两条。”
阿明母亲从鱼档另一边走来,见阿明还在发呆,恨铁不成钢地朝他脑袋甩了一巴掌:“醒醒啦!没听见客人在叫你吗!”
男人在人前被老母巴了一掌,后脑袋不疼,脸颊倒是烧起火,他拎着红衫鱼走到一旁的砧板旁,语气不耐地瞎说八道:“你打啊,再打多几次,说不定我就成傻子了。”
母亲也跟着站过去,压着声音骂:“我再警告你一次,别总和汽修店那女人眉来眼去的。”
阿明喊冤:“哎呀妈,你说什么啊,哪有什么眉来眼去!”
母亲瞪他:“每次她一来你就像被勾了魂魄,不是算少斤两,就是抹了零头。你可别忘了,她带着个孩子的,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