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不能体会,喜欢一个人是怎样的喜悦,害怕一段人是怎样的不安,爱上一个人却又必须拒绝一个人是怎样的痛苦和纠结,可看着郑大钱那一行一行没完没了的述说,他的心竟然也跟着疼了起来,他为了郑大钱的难过而难过,为了自己的对他的伤害而自责,为了郑大钱终于想通要重新开始而不甘和懊悔。
他突然很后悔自己曾经荒唐的一切,如果他和郑大钱一样是一张白纸,那么郑大钱是否就会坦然接受他,和他好好相爱呢?
“我不管你跟不跟别人在一起,在游戏里我就是你老公,你以后有心事可以跟我说,晚安。”
他丢下这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仓皇地下了线,他知道郑大钱好不容易决定摆脱他想要再次出发,他不该继续阻止,不该继续拖着他沉沦,可是他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他还是想要得到他,但现在想要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心。
他也默默地在手机上装了那个交友软件,看着附近列表里焕然一新的郑大钱的模样,却始终不敢给他发送任何消息。
郑大钱开始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密友,事无巨细地向他倾诉着每天碰上的形形色色的人,他看着这些荒唐奇葩的人出现在郑大钱的生命里,自己却只能做个过客旁观,每一次的闲聊,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磨着他那颗刚刚生长出来的心。
终于,那个小师弟辛柯出现了,欧阳烨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小筝的头像在那一晚后一直都没再亮起。
跨年的夜里,哥们儿请他去KTV玩,他们早就看不下去他这一副颓唐的样子了,劝他说席间会有很多大一的小美人到场,绝对能让他重燃生活的激情,他听了这话心中却更加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小美人什么的也没了兴趣,他的心里除了郑大钱竟然什么人也容不下了。
但他也知道,跨年的晚上郑大钱一定是会去和那个师弟约会的,他一个人空等在游戏里也是徒劳,便只好答应了哥们儿的要约,换了衣服出了门,却没料到,该遇到的,终究还是会遇到。
他已经有半年未曾和郑大钱打过照面了,他比从前帅了许多,瘦了许多,也高了许多,那个师弟站在他身边,虽然比他矮了两公分,看上去却也是十分的登对。
郑大钱见到他的时候脸色一变,随即便恢复了镇定,故作大方地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介绍道:“这是我男朋友,辛柯。”
男朋友,欧阳烨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知道郑大钱不是这种人,才认识不过一两周,便用上了“男朋友”这个称号,他知道他这是故意叫给他听、做给他看的,而他,也只能面带微笑地听着、看着。
那一个晚上,每一秒都是对他极致的折磨,尽管他努力地和身边的人嬉笑怒骂,眼睛余光却一直落在拥在一起厮磨亲吻的郑大钱和辛柯的身上,内心的妒火几乎让他烧成灰烬。
零点一过,郑大钱与辛柯大家的欢呼起哄声中离开了包厢,他也在没了兴致,独自走进了网吧,打开客户端,盯着自己那个木头脸的天策,脑中却全是郑大钱与辛柯在床上翻云覆雨的画面。
那一通电话之后,他告诉郑大钱他会等他,郑大钱却狠狠地骂了他,他与郑大钱曾经朝夕相处,曾经亲密无间,曾经只差一步就终成眷属,尽管郑大钱总是在凶他、打他、提防他,却也从来没有这样开口骂过他。
他删除了自己的角色,他知道郑大钱已经彻底厌恨了他,他纠缠折腾了他两年,尽管他不愿放手,却也不得不止步了。
只不过,这比他想象的还要痛苦,还要困难。
他删除了角色、删除了游戏、删除了社交网络上与郑大钱所有的关联,却无法轻易地一键删除对他的想念和歉疚,他努力打起精神去玩社团、去做实践、去认真上课、去买房装修,他想尽办法让自己积极繁忙起来,却在每个疲倦地晚上对郑大钱愈发地渴望。
那些酒肉朋友们从未认真关心过他,此前颓废不堪的时候也都任他堕落,而今见他又试图振作起来,便又开始拉着他到处攒局泡帅哥,他也尝试着和他们重新回到花天酒地的日子,可是无论眼前看到多么天上绝无的人间尤物,心里却仍然只有郑大钱一个。
他每天晚上痛苦得无处宣泄,只能闭着眼睛幻想着郑大钱,然后一次次的抽搐痉挛,再颓然睡去,直到某天才猛然惊觉,为了郑大钱,他这样一个花心成性的人,竟已有两年多未曾沾过荤腥,他嘲笑了自己许久,不知这是不是报应。
而今,那沾染过郑大钱的气息的床单正在洗衣机里被反复蹂躏冲洗着,他的心却也像是被一把大手反复揉搓着,闷得很,痛得很。
漂洗甩干过后,床单会洗去所有郑大钱留下的痕迹,而他的心,却是无论如何也洗不掉郑大钱的影子了。
第八十九道题 想到达明天现在就要启程
期末考完试后,欧阳烨如约赴了辛柯与郑大钱的请。
吃饭的地方选在了一个均价颇高的淮扬菜馆,虽然即便价位再高,对欧阳烨来说也没什么差别,但是辛柯却坚持一定要选这家,并且提前和郑大钱打好了商量,这顿饭钱由他来掏。
郑大钱对此略有些无奈,他当然明白这是辛柯争强之举,想要在欧阳烨面前充一充大方,他并非看不出来欧阳烨眼中若有似无的爱意和不舍,也知道辛柯对此同样有所察觉,他更清楚辛柯担心他对欧阳烨旧情未了弃他而去,可在他看来这份担心实在杞人忧天,即便欧阳烨在他心里仍有着抹不去的阴影,他也相信自己不会为了他而放弃辛柯的──只是这话对辛柯却不能贸然开口,否则便有些此地无银之嫌,所以也只能默默任由辛柯安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