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嘱咐老奴去做别的,太后那里出了事,皇上一时赶不及,老奴要先过去。”徐瑞福抬起了头说道。
“太后早已被架空一事,你为何从未透露出消息给我。”左阳眯起眼睛问道。
“老奴一是不敢确定,二则是,说与不说并没有什么用。太后仍然能保持现在的样子,是因为后头有人拿着她的身份当傀儡用呢,后头那人装的起劲儿,您就是还不能动她。”徐瑞福缓缓直起身子:“您到了时候,就该快刀斩乱麻。死,是解决很多问题的最好办法。”
左阳默然,徐瑞福退下了,他朝侧殿走去。
这一处侧殿往日里是皇帝更衣所用,如今却从屋内传来一阵暴怒砸东西的声音。
左阳本来并未停下脚步,却听见了北千秋轻佻的声音:“哼,本是挺大啊,接着砸,反正都是你的东西你的钱——!”
南六与徐瑞福皆不在此处,屋内传来顺帝强压怒火的声音:“你反了天了——”
“呵呵,太后不过是你人前的人偶罢了,当年我既然能帮你架空太后,如今杀她岂不是易如反掌。你有空来找我发火,不如找找宫里哪个人是我的内应。”北千秋笑道。
“你以为我不想杀她!你以为我不恨她?!”顺帝咬牙切齿:“我要她有的是用处,她的身份做太多事都方便极了,你明知我要她活着——恨得要死的让她活着!”
看来也是顺帝不希望有人在此将近侍调开,左阳靠近侧殿,转身进入隔壁的暖阁。
左阳坐在隔壁暖阁的榻上,离着那两人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墙,他第一次听到这两个人对话,心中竟泛起一丝诡异的感觉。
“我找谁是你的内应?”顺帝冷笑:“你不就希望我怀疑⊥本⊥作⊥品⊥由⊥ 米.需米小說言侖壇 ⊥收⊥集⊥整⊥理⊥身边所有人,身心俱疲,内侍离间——要是细想,感觉我身边不论是谁,都可能跟你有些关系。”
“怪我咯。”北千秋的声音听来就欠揍得很。
“是曲若配的药,让你带进宫里来的吧——何荣儿做内应将那药丸替换给太后,如今她在哪里哭着职责曲澄,你倒是想一箭双雕!”顺帝的说法和左阳的猜测几乎一样。
北千秋闷笑:“何荣儿,好啊何荣儿,你再猜。”
砰地一声巨响,左阳耳边的墙壁猛然一抖,顺帝似乎正将北千秋抵在墙上,说话声如同就在耳边一样传来。
“看来锁魂蛊也不能让你听话半分,只才靠近身边来,就咬了我一口。”顺帝几乎咬牙切齿。那边传来北千秋几乎喘不动气的痛苦声音,似乎是被紧紧掐住了脖颈。
左阳脊背都绷紧了,顺帝缓缓松开手,北千秋似乎立刻反击,两人在隔壁的小小空间内交手,顺帝似乎并没有声音,反观是北千秋传来痛苦闷哼与体力不支的喘息。
她如今这个身子,能做什么啊……
“你要感谢这锁魂蛊,否则我就不只是咬你了。”北千秋喘息着笑了起来:“如今那长长的名单上,我才解决了两个,日子还长着呢,看咱俩谁先弄死谁。”
“是么?那看来我在这名单的头一位了。”顺帝低声道。
北千秋爆发出一阵笑声,拍着墙面哈哈大笑:“你丫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心美男子啊!不好意思,你根本就没出现在我的名单上。我忌惮的根本不是你,而是你手里的那一副牌,好好守好了,等到你手里的砝码一个个都被碾碎,看是谁跪在谁膝下!”
那墙面震动,左阳在黑暗中似乎也能感受到北千秋的表情。
“哼。多少年了,咱们斗得结果不已经很明显了么。”顺帝冷笑:“阿北,你就算登上这皇位,天下人也不会说的是你的名字,而是你那身体的名字。更何况,你就没有本来的名字。”
“明显么?”北千秋轻声说道:“我根本就没跟你斗过,伯琅。我见你从十几岁到三十出头,你才是我缠在手上的那一条毒蛇。”
伯琅。
啊……什么?!北千秋叫他伯琅。
左阳听着北千秋的确是中了顺帝的锁魂蛊时,再多不过是有几分头疼,可当他听到“伯琅”二字时,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
天底下敢叫顺帝这个字号的人,除了那人没有别人了。
☆、20||19|
“阿北,你跑了六年,心里不累么。”顺帝却忽然转了口气,变得温柔起来:“还是回来吧,这次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最好的时代是我们一起开创的。”
“最好的时代?”北千秋一阵冷笑,她几乎要笑的肚子疼,倒在了墙上,贴墙站着。左阳仿佛感觉北千秋的脊背透过这墙传来滚烫的温度。“我的命太长,没什么最好的时代一说。”
“再说别逗了。那可是人人口中,我这个佞臣妖女当道的时候,是你这个可怜无奈的皇帝忍辱负重的时候,是我一旦死了天下大同的时候。”北千秋继续冷笑:“你以为你之前的行为可以用落井下石来形容?!我被你蓄意杀死几十回,你以为我是死来活去给你耍着玩做实验的畜生么?!”
……左阳脑子当机了一下。即为了后者所谓的死了十几次,更为了她的自称。
以至于隔壁再度传来二人交手声音时,他仿若没听见。
伯琅。阿北。
她说她是当道的佞臣妖女。
那时候深红宫装,那佞臣妖女枕在顺帝膝头,伸手去拽顺帝手中诗书,笑称少年皇帝的这个字号。左阳远远的站着看着顺帝的手指令人艳羡的穿过她的长发,轻轻按着她太阳穴,叫她阿北、叫她北一。
左阳也曾大胆的学着顺帝,私下叫那人阿北,她一个应声,就叫左阳能欢欣半日。
他感觉这小小房间内的空气都无法思考了。
左阳已经想不起来后面北千秋和顺帝再说了什么,他只感觉时间倒流,云海翻涌。
夜色宫墙的灯笼,深□□中如玉指尖,灯火下木桌上氤氲热气的面汤,潦草洗后在阳光下晾干的长发……
左阳如今还刻骨的记着北千秋那时的那张面容,细长的眉眼,薄薄的嘴唇,鼻翼两侧浅色的雀斑,平凡却生动到极点。
深红宫装,风兜满她的衣袖,给单薄的身子带来阳光般的跳动和明快,那嘴口吐露的话语如同雨后长安的季风,遥远而干爽。
或许是初见,或许是在宫里的哪一年,不知是何时的一个笑容,从那张看起来薄情冰淡的脸上灿烂的绽开,也永远的绽开在左阳的梦里,令他十几岁时对女子所有的朦胧印象有了个清晰的模样,他目瞪口呆的望着那时的笑容,仿佛望到了另一个幽深的世界。
无数场景从他眼前晃过,他指尖发凉,一直凉到浑身发麻。
一切似乎都好解释了,一切似乎都让左阳感觉心甘情愿了。
是了,明明名字中都有一个北字,明明连说话的口气与姿态都有那么点相似,他在最初听到北千秋的名字时也曾犹疑过,却从未想过,那人会是北千秋。
只因两个名字的初见,身体与情境都相差太远,截然不同。
她没死,她就没走过,她一直在看着左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