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正轩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连忙道:“娘你别动。”
随即才道:“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起来吧。”钱元恒淡淡道, “你怎么过来了, 不是让你去御书房了吗?”
“我娘昨天受了那么大惊吓,我来看她,结果都说你们歇下了,我当然放心不下。”他扶着秦柠的手臂, “娘你坐,真是吓死我了, 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秦柠无奈一笑:“你们父子两个,真是一样的,想的太多。”
“什么呀,总不能怪我,娘好歹想想我的心思。昨儿在外面呢,就听人说有人行刺你,我心里什么滋味。”
“你去看你姨母了吗?”钱元恒沉声道:“你该去看看的,别失了礼数。”
“我去过了啊,舅妈陪她说话呢,我准备明天去她们家看一看,把表弟表妹带出来,父皇给姨母赐的宅子在哪里,我先帮她们搬过去。”
“还没选地方,大约在承恩侯府附近,让你舅舅照顾着她们,你有想法吗?”
“舅舅家东边那一家,是前朝礼部尚书的宅邸,我去看过,正经的江南园林风格,想来姨母会喜欢的,娘你觉得怎么样?”
前朝吏治腐败,官僚府邸大都无比奢华,虽说伪朝入京的时候糟蹋了一些,可依然挡不住其奢侈,完全不用整修,便可直接赏赐给人。
这算得上是钱元恒最满意的一点了。
“你们决定吧,我也没见过怎么样,正轩我刚才跟你父皇讲中秋宴会的事,我如今不方便,你去找彤彤进宫来帮我一把吧。还有,你也多帮帮你父皇,你们亲生父子,不可生分了。”
钱正轩悄悄看了眼钱元恒,附在秦柠耳边道:“娘,别人都说我夺父皇的权力,将来会有矛盾的。”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够钱元恒听见。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柠嗔道:“外人知道什么,那是你亲爹,别整的跟那些见面就急眼的父子兄弟似的,我见不得那样的,若是你们谁那样,也别来见我了。”
钱元恒只装作无辜的样子:“我可什么都没想,谁知道这孩子在外面听了谁的挑拨,还是年纪小,什么话都相信,我是那种人吗?”
钱元恒自认还是比较仁慈的,连不是亲生的都能容下了,何况是钱正轩。
这是他自小抱在手里的元宝,就算现在长成了这样,但是只要略微一回想他小时候白白嫩嫩的模样,谁还能跟自己儿子生气吗?
他离家那年,小小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可能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决定,哇哇哭的人心都碎了。
钱元恒嘴上不说,心里头其实一直惦记着那个依恋自己的孩子。
就算再有别的孩子,就算还是秦柠生的,可是谁都不是多年前躺在自己家的茅草屋里,笑得如同一个神仙娃娃的孩子了。
谁也取代不了他的地位。
钱正轩比他更有几分手段,不仅不撇开自己的关系,反而抓住秦柠的手臂撒娇:“娘,我就是担心有了弟弟妹妹你们以后就不喜欢我,小孩子那么可爱,我都这么大了,肯定不如他讨人喜欢,那时候我该多伤心啊。”
十几岁的少年郎,做出柔然委屈的神态,他容貌精致,自然是看着十分情真意切。
秦柠当即心便软成了一团,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傻孩子,你是娘最喜欢的孩子,有了弟弟妹妹,娘更喜欢你,但是你就要喜欢他了,不然他多委屈啊,知道吗?”
钱正轩笑嘻嘻道:“娘你放心,我一定疼爱弟弟妹妹,像你疼我一样。”
钱元恒嫉妒地看着他,这儿子当真是会争宠,就算真的生在史册上那些夺嫡严重的时代,恐怕也不输给任何人。
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偎在老父亲膝盖上撒娇,显示濡慕之情,就算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心里软上几分。
这不是,他对秦柠撒娇,连带着自己都不忍心说什么了。
他看着钱正轩,忽然想起了梁文景把钱溶找回来的事,一时有些心虚,还是准备跟秦柠说了,省的有那些糟心的人,添油加醋说了什么,白白让她多虑。
钱元恒清咳一声:“阿柠,我跟你说个事。”
钱正轩却没客气,转头看他:“你静安侯将我那个……三弟,带回来的事?”
秦柠抬眼看这父子二人,无奈道:“回就回了,多大点事,正轩你还吃他的醋不成,他已经不是你三弟了,现在是江家子孙江溶。”
钱元恒心里松了口气,看来阿柠着实没太在意。
钱正轩闷闷不乐地答应了一声。
秦柠摸了摸他的头,似是安抚般地拍了拍,钱正轩少年心性,自然是想睚眦必报的。
可是她那么喜欢钱元恒,并不仅仅因为他的样貌啊,这个男人宽容慈和,有情有义,才是根本。若是钱元恒真的毫不留情下手杀了自己当儿子养大的钱溶,她才要不寒而栗。
如今钱元恒爱她,自然一切无所谓,可若是哪一日不爱了呢,这样性情的男人,才能保证自己和正轩的安然。
而且哪个女人会喜欢心狠手辣的男人呢?
钱正轩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有些憋屈,钱溶本就是替梁钰赎罪才被送去北疆的,现在还没吃什么苦,就要被接回来了,真是让人不痛快。
钱元恒摇头,“傻子!”
“你以为我为何非要把他送回江家祠堂里,江家血脉传承江海自己都不在意,我在意什么。”他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你以为让他在北疆就是折磨梁钰了吗,真正折磨她的,是她一生谋划追求的东西,跟她儿子再无缘分。”
梁钰是个名利心很重的女人,钱元恒的手段,才叫打蛇打七寸。
如今梁钰早就不出现了,乖乖待在梁家最里面,权当自己不存在,岂是改过自新了,不过是心灰意懒罢了。
若钱溶仅仅被送到北疆,没有后来的手段,估计梁钰现在还在作妖呢。
钱正轩看着他,瞪大眼道:“父皇你好阴险。”
话音刚落,头上就被敲了一下:“你才阴险,我已经很仁慈了,不然就梁钰的行为,早就死一万遍了。”
“您是仁慈吗?还不是因为静安侯求情。”钱正轩道,“静安侯是朝中肱骨,否则换了别人,恐怕就跟你说的一样,死了一万遍了。”
秦柠干脆倚在椅子背上看这父子二人斗嘴,谁家父子不曾吵过架,都是越吵关系越亲近的,不然难免生疏。
钱元恒深觉跟自己儿子争吵有些丢面子,也学秦柠坐端正了,严肃道:“正轩,你如今是皇太子,合该端正大气一些,不可再孩子气了,日后朝内仰仗你的地方还有很多,万万不可将眼光放在这些犄角疙瘩的小事上,你这个年纪,当以培养心胸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