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甜头,要她的半条命呀……那怎么行?罗令妤僵着身,看他眸子幽黑,要被他吓死了。他这样不流于外的平静,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啊。女郎被压在床上这样又那样地折腾,她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制止陆三郎时,舍门被叩响了。
罗令妤立刻反应极快地推陆昀,并力气极大地踹他:“有人来了!”
陆昀:“……你好像很迫不及待?”
罗令妤连忙收敛自己眼中的惊喜色,诚然她瞒不过陆昀。陆三郎一声叹,女郎又被他捏了下脸,陆昀才退开。待陆昀的身形远离屏风,罗令妤怕他回来见到她,又想到那档子事,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衣,忍着身体被碾压的那种不适感……陆昀拿着信回来了,脸色淡淡,扫了信好几眼。
罗令妤察言观色:“怎么了?出事了么?”
陆昀坐下,沉吟:“一半一半吧……南阳的战事中,那支北国军队是他们中兵力最强的。骑兵、步兵,弓箭手,装备精良。为了拿下南阳,步兵争取到了机会。万箭齐射,魏将军差点死在里面。幸得我军有提前准备,才领兵后退,在箭阵中死伤只有一二。”
罗令妤怔然,眼神一下子变了。她是聪明的女郎,陆昀语气这么奇怪,她瞬间想到了:“……二表哥曾经跟我说,他做过一个梦,梦到你万箭穿心而死!他说的随意,不当回事,我以为这件事和后来的不一样,就过去了……原来是在这里么!”
她一下子握住陆昀的手,目光焦急。明知他没事,她还是感觉到后怕。她发着抖抱住他,再没有什么之前欲迎还拒、勾搭陆昀的心思了:“……你没事!你好好的!”
若是陆昀此时在南阳,那个箭阵,对的说不定就是他。魏将军神武,可以从中脱身。陆昀武艺一定不如魏将军,若他在那里……万箭穿心而死,岂不就是陆昀的结局?
……竟这样与死亡擦肩而过。
陆昀若有所思,忽然说了一句:“如果我此时不在这里,我当在拜访各位名士。我也不在南阳。”
罗令妤:“……什么意思?”
陆昀笑了笑,低头温柔看她,亲她的面颊:“意思是,你改变了我的命运啊。你救了我。”
若她嫁给衡阳王了,他肝肠寸断,心神不属,当死在这场战事中;
若她好好地留在建业等他,然他心中有她,心神安定,南阳交给魏将军,他当去拜访周边名士,借舆论来压北国;
若她来寻他,他就来寻她,同样避开了那场危机。
是以陆二郎第一个梦中让他惨死的事,第二个梦中,无论如何,都没有发生。等着他的,是另一个……点点滴滴,初时不露痕迹,当所有的点滴聚到一处,当会产生极大的变化。陆二郎如何能想到,仅是他同意罗表妹提前去南阳,就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呢?
陆显现在还觉得什么都没改变。
陆昀笑:“有意思。”
罗令妤:“有什么意思呢?我好担心你!他的梦好像是真的……那怎么办?他梦到你会死啊……”
陆昀道:“没事,我心里有数,正好借机实验下二哥的梦到底是怎么预测未来的,准确度有多少。唔,恐怕需要妹妹帮助……”
他的计划不成熟,边想边说。他还没说完,罗令妤就积极地站了起来响应他:“那快些!你需要我做什么,需要我怎么配合你?我们要回南阳去么……啊那座山!我们当先找到那山……”
陆昀看她半晌,罗令妤不明所以地眨眼回望。陆昀:“你的‘菟丝花’梦呢,不要了?说好的待在家里扑扑蝶绣绣花呢?”
罗令妤嗔道:“……那个之后再说嘛。生死关头,谁有心情绣花扑蝶啊?”
陆昀摸了摸她的发,笑而不语——非是有无心情,而是有无能力。世间女子面对危机时,大都仍只有扑蝶绣花之本事。罗令妤却不一样,她态度积极,勇于进击。他真让她安分待着,她必然急疯。
他预感她的“菟丝花”梦,恐怕真的就只是说一说了。
罗令妤推他:“又笑!你在笑话我吧?”
陆昀收了笑:“别闹,休息一日,我们明日就回南阳。”
……
陆二郎压根不知道三弟在破解他的梦,在探寻他梦中的生机,甚至在实验。
陆二郎整日忧心忡忡,是觉朝局愈发不利他们。朝局愈悲观,他愈是去找陈王殿下。而近日,天下忽然有名士写文,怒斥北国之奸,以汝阳城破之事攻击北国背信弃义——明面上说与南国和谈,背后却出兵攻城。
名士之影响力,南北国一样。此文一出,另有其他名士跟随。名士的文书,引起天下文士轰然讨论。
建业中,北国使臣团的处境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危险,满朝堂看他们的眼神都变得奇怪,连老皇帝都疑虑重重。使臣团慌张,直斥文人墨客胡说八道。据说北国公主在南国陛下的寝宫外跪得晕了过去,陛下都没搭理。次日,北国使臣团就出了大价钱,为建业的开善寺捐了一副珠帘以示好。同时,北国使臣去拜访赵王刘槐,给刘槐送上一匣子夜明珠。
刘槐把玩夜明珠还在迟疑时,一副比山寺珠帘小一号的珠帘也送到了他府上。
此年代,一副珠帘乃用天竺琉璃,配以璎珞所织。因琉璃之贵,天下名流皆吹捧珠帘。此无价之宝,连太初宫都没几副。北国使臣团如此大毛笔,让赵王眉开眼笑——反正陈王是政敌,陆家也是政敌。
赵王在朝上帮北国使臣团说话,对名士几多鄙夷。
另有其他人,零零散散地站出来相助。
陈王刘俶没有参与这次战队,陆显再愁眉苦脸地登府拜访,又用了提亲这样的理由。这一次,诸位幕僚参与政事讨论,不再避着陆二郎,陆二郎后知后觉,原来陈王早已在应对此事。之前大约觉得他不可靠,才一点消息不与他透露。
陆二郎入座时,心情复杂至极。而刘俶终于说了实话:“……没有兵派去,因人都看着。私下备了粮草,数量不够,却已不宜再大动作。”
陆显沉痛:“朝堂要北方停战,是以断兵断粮。”
刘俶:“……先想法子将粮草送去,得背着朝堂,寻,可信之人。”
陆显当机立断:“我去!”
刘俶看了他一眼,视线掠过他,继续和自己门下的幕僚讨论:“尔等认为派何人可行?”
陆显:“……”
他竟直接被无视了?在陈王眼中,他连送粮草这样的事都做不了?定是三郎以前常在陈王殿下耳边说自己坏话,自己才让陈王如此不信任。
幕僚们同情看一眼陆二郎,不多说什么,纷纷进言,推荐可送粮草的人。陈王不置可否。陆二郎再次推举自己,积极游说陈王。陈王目光钉在陆二郎身上几刻,目光还是移开了。
显然,陈王依然不认为陆二郎有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
陆二郎满腔悲愤难以言说,满怀怒气地听陈王能派谁时,一道温婉微低的声音从他们后方传来:“我去吧。”
肉眼可见,刘俶原本冷淡的面色,忽然有了表情,他猛然回头。
陆显跟着站起,诸人跟着起身,他们看到凉亭外,被下人领着过来,周郎周子波站在满园青黄下,不知听他们讨论听了多久。周郎微微一笑,诸人便看耳微红的陈王殿下:陈王府被周郎任意来去,连陈王自己都不知道周郎来了,可见陈王平日是如何吩咐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