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一圈周围欢呼的人群,苏元良沉沉闷出一口气,愤然甩袖,“走!”
还没迈出几步,一个扎着箭的红灯笼就被人“咕噜”踢至他脚尖。
为了方便裁判验看,比试用的每支羽箭都刻着射箭人的名字,这支箭则正是他的。而这盏灯,正是灯阵中的第一盏,也是他射中的唯一一盏。
箭末尾羽被火烧尽,“苏元良”三个字更加醒目。
一笔一画无不都在讥讽他,方才他信誓旦旦说要拔得头筹的模样,是多么可笑。
九十九盏灯都烧毁了,这盏竟还完好无损地留着?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苏元良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胸膛剧烈起伏。身后那群党/羽,也跟着悻悻蔫了脑袋。
“你想做什么?”苏元良冷哼。
“不做什么。”戚展白闲闲理着袖子,“本王只是想劝二殿下,这节骨眼,还是收敛些好,少一个敌人是一个敌人,毕竟……”他牵了下嘴角,懒懒掀起眼皮睥睨,“这不是还没进东宫吗?”
不咸不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问你可曾用过午膳,落在苏元良耳中,却似平地一声惊雷。
他腹内的火烧成了三昧真火,恨不能将这厮斩立决。却奈何,以戚展白如今的权势地位,他赌不起。一顿急火攻心,也只能把袖子甩得更用力,“走!”
一群人紧赶慢赶地追上,全没了头先的嚣张气焰。
相阳平却是不服,不敢得罪戚展白,瞥了眼看台上的沈黛,冷嗤,“就是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话音未落,就听“咻”的一声,左腿膝窝便中了一箭。
相阳平“啊”地惊叫,单膝跪在地上,咬牙瞪去,“戚展白,你……”
话还没说话,又是一箭,正中另一边膝窝。相阳平防不胜防,直挺挺趴在了地上。痛意钻心刺骨,他哀嚎不绝,额头青筋暴起,后背冷汗涔涔,没多久,衣裳便湿了个尽透。
嘴却还硬着,“呵,戚展白,你算她什么人?凭什么护她?奸夫淫妇,刚好……”仰面,却对上那只黝黑的眼,宛如暗夜里蛰伏的孤狼,闪着幽森的光。
他由不得心肝一颤,顿时没了声。
“本王想护,便护了,你能奈本王如何?有本事,你就爬到本王头上,没本事,就闭上你的嘴,要是自己比不上……”
戚展白笑了下,阴冷的游丝从他嘴角滑过,“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上。”边说,边举起一支箭,扎进他手心,轻轻捻了捻。
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长空,惊起一群飞鸟,却淹没于茫茫喝彩声中。
沈黛正和春纤春信一块,在石桌前清点今日的意外所得。
她虽不缺钱,但瞧这满满一桌金子,她如今也算帝京一小财主了。
闻声,她诧异地四下张望,没发现异样,算了,不管了,大约是厨房在杀猪吧。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啦~
第8章
比试结束,众人各自围簇着说了会子话,便渐次散去。
可粘在她身后的那道炽热眼波,却迟迟未散,不仅如此,还随着流逝的人潮,变得愈发深浓。
沈黛知道是他。
明明没有回头,亦没有人告诉她,但她就是这般笃定。
小鹿在腔子里闹得越发欢实,周遭的空气都被折腾热了。沈黛低头绞着裙绦,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捅破这层窗户纸,她却无端生出种近乡情怯之感。
待会儿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方才光顾着看比试,都忘记琢磨这个了。
春信麻利地将桌上最后一锭金元宝收进荷包,才唤了声“姑娘”,就被春纤打断,“姑娘,奴婢们先将这些送去马车上安置好,姑娘且在这等会儿。”
说完,她眼神轻飘飘往旁边一瞥,又暧昧地转回到她身上,捧袖“噗嗤”一笑,拉着春信跑开。
沈黛当即闹了个大红脸。
闲杂人等全散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而清晰,仿佛就踩在心坎上。沈黛愈发不敢回头,垂着脑袋,使劲盯着绣鞋上一双南珠,一面紧张,一面又焦急地数着步子,盼着他走快些。
距离差不多时,她到底是忍不住,先转了过来。
可瞧见的,却不是那张她期待已久的那张脸。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内侍。见她这一脸娇羞的笑模样,他先是一愣,随即也微笑了起来,躬身行了个礼,“沈姑娘,皇后娘娘召您过去叙话。”
“姑母?”沈黛讶然瞪大眼睛。
这几年,姑母身子一直不大好,大多时候都在长华宫养病,连宫妃们的晨昏定省都免了。今日春宴事由重大,她人是来了,但也只在屋里休息,非紧要之事并不露面。
这会子突然召见她,且还特特等到比试结束,人全散了才来,多半是与她方才那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有关。
毕竟这里头,还牵扯着皇家颜面……
愁云爬上眉梢,心跟着惶惶起来。沈黛探长脖子,四下张望,想找戚展白商量,却见不远处,向榆正拦着他说话,“王爷,这海棠坠子好生漂亮,同我这身裙子正好相衬,送我可好?”
她嗓子刻意掐得尖尖,像是被人提着头发拎起,刺耳异常。
戚展白沉了嘴角,不欲搭理,踅身要绕开她去,却被她轻盈一个转身,又给堵住了去路。
更甜腻的嗓音传来,沈黛齁得一身一身起鸡皮疙瘩,火气跟着蹿了上来,她举步要过去。
内侍却拱手又是一揖,“沈姑娘,皇后娘娘还等着呢。”
话里还客气,但语气已明显带起几分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