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鼻息拂在她额上,沈黛不好意思地垂了眼,又忍不住想看他,指尖揉着他衣襟,嚅嗫着明知故问道:“你怎么想到放这个?”
戚展白挑眉,“你们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些?而且我......”眼神闪烁了下,左右瞟着没个定向,冷硬的面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我我我”地支吾半天,他终于笃定地望住她,郑重道,“我就想让你知道,我不是只会舞刀弄剑。风花雪月什么的,我也会。”
这话含着十二分的力道,一下击中沈黛心底。
方才还是一副不正经的纨绔模样,现在又突然变回少年人才有的执着,干净也赤诚。
他大约是还在介怀,过去苏元良带她游戏红尘烟火之事。哪怕现在自己已成了他的未婚妻,他也还叫着这股劲儿,不肯认输。
沈黛心里泛起一丝难言的感觉。
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任何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
她踮起脚,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下他眉心,顺着他鼻梁一路吻至他唇瓣。唇瓣一点点摩挲,呼吸相闻,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被江风吹得干冷的肌肤下,有炽热而兴奋的细微颤抖。
舌尖递过来了,她微微一笑,张口咬住,趁着他惊讶的一颤,又伸出舌头顽皮地舔了下。眼眸稍稍抬起,轻俏的一点波光,似勾芡了春水般的清浅深浓,让人欲罢不能。
“这回是你心甘情愿承认自己是小白,以后可不许再反悔。”
这便是受了他这烟火?
戚展白脑子里“轰”地炸了声,身体忽地有一瞬失控,一手掐住她的柳腰,另一手掌住她后脑勺,毫不怜惜地将人压倒在船舷上,不敢不顾地吻下,恨不能将人嵌进自己身体。
风从耳边路过,都那般汹涌。
却也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哐啷”声和叫骂声。
沈黛眼皮颤了颤,微微睁开些,视野一点点清晰。关山越领着一群人,拉扯着当中一个瘦小的姑娘,正骂骂咧咧朝这里过来。
她忙推开戚展白,捂着脸背过身去。
戚展白猝不及防从温柔乡里跌出来,人还有点懵,看见来人,心里就更气了,寒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那语气,像要杀人。
原本还七嘴八舌吵着架的人,都齐齐打了个寒战,鹌鹑似的矮下脑袋。关山越硬着头皮,朝上拱手,“王爷,方才属下巡逻时,抓到一个鬼祟之徒,还请王爷示下。”
这么点小事,还不至于要戚展白亲自出马吧?听着像是话里有话。
沈黛心生好奇,躲在戚展白身后,探头打量。
甲板上燃着料丝灯,光影随风摇曳。那女子站在单薄的微光里,低着头,发着抖,人显得格外伶仃。模样倒生得极是漂亮,看装束,像是西凉人。衣裳叫人拉扯坏了,她左扯一下,右拽一下,还是遮挡不住底下的肌肤。
喉咙细弱地滑动,微小的凸起格外醒目,竟是个少年!
沈黛不由皱了眉,“你作何如此打扮?”
少年二话不说,“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三个响头,“贵人救我!我是人牙子养大的,从西凉被一路带到这儿来。他们要把我送去伺候男人,我不从,拼了半条命才逃出来的。”
他边说边挽起破旧的袖子,露出伤痕累累的双臂,“那群歹人现在就围在渡口边,等着抓我。求贵人不要赶我下船,求您了!”
他哭得极是恳切,沈黛不由犯了难。
帝京城里头的确有不少好男风之人,家中也圈养了倌童。中原的少年玩腻了,就像寻点新鲜刺激的。最受欢迎的,就是西凉那些男生女相的异域风情。
人牙子惯爱给这群人牵线搭桥,似这些打小养着的,还会喂他们吃特制的药,让他们音貌越发像姑娘。
想来,他就是其中一个。
可怜是可怜,但毕竟来路不明啊......
沈黛心中不忍,戚展白便代她冷声扬手,“带走。”
“是。”
关山越领命,俯身去拽地上的少年。他却不肯动,十指紧紧扣着甲板上的缝隙,都扣出了血,哭声越发悲凄,“贵人!求您救救我!我不要回去,我......”
嘶拉——
他肩上仅存的布料被不慎扯裂,却还在磕头。
戚展白耐心耗尽,凝眉瞪去,视线在他肩头的一块红色胎记上一滞,瞳孔“蹭”地缩起。蹲身攥住少年的肩头,一把将人扯了过来,怔怔看着那块红,手指几乎掐进他肉里去。
“你方才说,你是哪里来的?”
*
那束光,从黑暗深处刺来。
苏元良紧了紧眼皮,以为瞧见了日头,待光晕靠近才知,不过是一盏宫灯,幽幽沓沓,如鬼火一般。
也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又怎会有太阳?
牢门轧轧带起一股霉味,宫灯的铁钩子“吱呀”扭动,泼洒一地冷白,尘埃起伏。来人一袭白衣立在其中,与周遭的破絮败草格格不入。
“二弟别来无恙。”
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干净得一点也不像他。
也是,腌臢事都让别人做去了,他当然干净!
苏元良冷嗤,很想给他一拳,可手脚都被镣铐牢牢束缚住,有几根铁链更是直接贯穿他踝骨和腕骨,将他牢牢在墙上吊成个“大”字,他根本动弹不得。
“有恙无恙,还不都是拜你所赐?”苏元良咬着槽牙,瞪着他,目眦尽裂,“我始终不知,明明我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去解决沈家了,你为何不保我?现在还帮着戚展白来害我......就因为我想饶昭昭一命吗?!”
铁链“哐啷”嘶吼,像困兽最后的挣扎,闯进耳蜗里,便化作无数尖刀同时剐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