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只手又飞快掐算了下,咬牙暗恨:来年春天,半年......
这婚期还是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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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从驶过宫墙内最后一座望楼,有脚步声自望楼顶上匆匆而过,铠甲铿锵。
行至那袭白衣身后,青山自觉在数步远的距离外停住,毕恭毕敬朝前行了一礼。
“殿下,强/弩手已照您的吩咐准备就绪,周围都是死角,无人能发现。”顿了顿,又道,“替死鬼也已安排好,是昔日二殿下府上的死士。即便东窗事发,我们也可全然推责于他,全身而退。”
自信满满地说完,青山便不再说话,耐心等那人发话。
苏含章却一声不吭。
袖底的一只手捏着一支海棠发簪,若有所思地摩挲。双眸如两面漆镜,瞧不出半分情绪,只漠然追着那辆马车。
有风吹开车帘一角,露出两道唇齿相依的身影。
小姑娘被男人禁锢在怀中,似是不满他的霸道,捏着拳头捶他肩膀,却没一点力气是真在推他。捶打了半天,终还是欲迎还拒地抱住男人脖子,将自己送了上去。
雪白的面颊微微泛红,睫尖簌簌,每一颤都是少女怀春的娇羞。
跟刚才同他吃茶时完全不一样。
素白的袖子底下,那手没来由地攥紧。簪尖锐利,戳得他双肩几不可见地一抖,一滴血珠从指尖渗出。
苏含章举起手,诧异地瞧着那点红,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的画面。
小姑娘上一刻还竖眉冷眼,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转眼被树枝勾住了头发,就立马显了原形,惊慌失措地去解,解不开,小脸涨得通红。
好像还跺了下脚。
跟一棵树生气?
到底是个姑娘。
苏含章哼笑了声,唇间徐徐漾起仰月纹。眼波一晃,难得有了点真切的光。
青山惊呆在原处,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跟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主子笑的次数倒是不少,但每每都只是冷笑,且一笑,还往往都得死人。何尝见他这样正常地笑过?
迟疑了片刻,青山还是催了一句:“殿下,再不动手,马车就离开射程了。”
主子一向杀伐果断,他原以为这一提醒,已经算是多余了,却不想前头竟悠悠飘来一声:“回。”
无甚起伏的一个字音,入耳,却有种耐人寻味的喜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得有点少,要开新副本了,让我想想该怎么写,明天应该会有小胖章。
第35章
沈黛去西凉的事就此决定下来。
林氏近来对戚展白的印象越来越好, 听说是和他同去,二话不说便爽快答应。
沈岸听说后,脸登时黑了大半截, 想也不想就说了“不行”。可他不同意没有用, 林氏一咳嗽,他就哆嗦了下, 怂哒哒地点了头。
出发那日正是个大晴天,天色尚早,太阳悬在空中, 好似一个烤糊了的玉米饼。
宣德门外,随行使团浩浩汤汤, 香车宝驹不计其数,蜿蜒无际散布于官道。天佑帝亲自领着文武百官, 于城墙之上为戚展白践行。
春信揭开小窗上的垂帘,好奇地往外瞧,由不得连连咋舌,“从前只听人说,陛下偏爱王爷, 心里也无甚实感。眼下真真切切见识到了,倒不知该怎么赞叹了。”
春纤朝她丢了个包袱,剜她一眼, “少贫嘴, 仔细祸从口出。”
“我也是实话实说嘛......”春信吐了吐舌, 跟着她一块把行囊搬上马车。
沈黛扒在窗上,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左右晃着脑袋瞧这践行式。
方才春信的话,也是她心中所想。
陛下爱重戚展白也不是一天两天。旁人辛辛苦苦一辈子, 都不一定能得陛下一次青眼,而戚展白只需一个小小的契机,便可平步青云。
就好比眼下,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出行,阵仗却摆这么大。看着倒不像送戚展白去赴西凉新王继任仪式,更像是参加戚展白的继任式。
可旁人就算眼红又能怎么样?戚家的功勋可实打实在名臣阁里立着呢。风水轮流转,曾经满门飘摇,换来如今儿孙显贵,倒也无可厚非。
忽地,一片绣着银色流云暗纹的素白衣角飘入她眼尾的余光里,她视线由不得一顿。
比起戚展白的风光无限,苏含章则一直站在角落里,同寻常官员混在一处。若非他自身气韵出众,恐怕都没人会发现,当朝大皇子也在队伍之中。
苏含章也发现了她,目光平平调过来,渊潭般无甚波澜。视线相接,却扬起下巴无声笑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沈黛竟从他眼里瞧出了一丝暖意。
沈黛从心肝到身子都猛地颤了一颤,忙扯了帘子缩回头去。
自那日鸿门宴过后,她就一直担心这家伙会再寻她麻烦,兀自惴惴不安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生,平平安安到了今天。这可不像他的作派啊......
莫不是要等出了帝京,到路上再动手?
沈黛情不自禁捏紧了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