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反应不及,两手攀着他的肩小声惊呼,娇声哀怨了句:“你干嘛?”
他却跟听不见似的,气势汹汹埋首入她颈间,又是一江秋月。
沈黛几乎招架不住,身子微微下倾,她极力攀住他双肩,才勉强不让自己掉下去。眼下再去报复他耳朵是不可能的了,承受住他的热情,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昏昏的夜,昏昏的屋子,一切似乎又都回到了那个夏日的午后,书房里的暗火缠绵。
却没有当时的害怕,甚至还有些微妙的喜悦。
那......今夜这回......到底算谁赢?
沈黛想不清楚了,意识随桌角那只牛油蜡烛暗下,她慢慢闭上眼,想去细品这昏昧中的星火燎原。
眼皮子即将合上的刹那,视野里出现两道模糊的身影,焦急地绕过屏风,停在旁边不敢动了。
一个是王容与,一个是雪藻。
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致的目瞪口呆。
尴尬地对视了半晌,沈黛如醍醐灌顶般猛地清醒过来,尖叫一声,推开戚展白,揪了旁边的被子一骨碌将自己塞进去。
温香软玉忽然从怀里消失,戚展白还有些懵,回头看见这两个不速之客,人就更懵了。
王容与把惊掉的下巴重新按回去,捏着手,讪讪而笑,“屋里亮着灯,我们以为你们还没睡,在门口喊了半天,里头都没有声音。我们还当是出了什么事,着急进来瞧瞧,结果就......”
她咳嗽一声,抬手抿了抿鬓边的碎发,耳尖微微起红。
怕他们不相信,她还拿手肘撞了撞雪藻,“你说是不是啊?”
雪藻嘴巴还圆得能吞下一整个鸡蛋,意识还恍惚着,猝不及防被这么一推,人踉跄了下,呆呆“啊?”了声,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是这样的,方才春纤和春信也在的。”
他边说,边矮下脑袋,脸炸得通红,小声嘟囔:“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的。
他们两人在干什么,他其实很清楚。虽没亲身经历过,但之前在人牙子那里,他曾瞧见过自己的小伙伴被那群达官贵人这样欺压着。
当时他只觉浑身恶心,可换成是戚展白和沈黛,他不仅不厌恶,还情不自禁为他们俩高兴。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戚展白并不想知道他们到底看见了什么,更不想去深究,拳头抵唇咳嗽一声,他正声将这事翻篇,“大妃漏夜来此,所谓何事?”
沈黛没法子像他这般冷静,从被子里钻出来,始终低着脑袋,“我......我去给你们倒水......”
她下了床就往外跑,眼睛没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屏风上。
后头响起一声揶揄的低笑,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戚展白。
混蛋。
都是他害的,自己现在才回这般被动。他非但不反省,竟还有脸笑。
沈黛磨了磨槽牙,狠狠剜去一眼。
戚展白舒舒服服地受了,嘴角忍不住上扬,假装没看懂,朝雪藻抬抬下巴,“去,帮你嫂嫂的忙。”
一声“嫂嫂”留恋在齿间,格外浓丽绵长。小心思藏得再深,别人也该听出来了。
王容与捧袖掩唇低笑,视线直在两人身上徘徊环绕。
沈黛臊红了一张脸,也不去看他,“哼”了一声,气咻咻地跑开。
雪藻还讷讷的,戚展白又喊他两声,他才醒神,含混地应一声,慢吞吞跟上。行至屏风处,他余光不动声色地往里睇。
倒水的什么,不过是沈黛出来透口气的借口。
这里虽是西凉,民风开放,但屋里只剩戚展白和王容与,也免不了会遭人闲话。
沈黛交代春纤去煮一壶酥油茶,自己便折回去,见雪藻蔫头搭脑地出来,精神似是不好,她便招手唤他过来,“都这么晚了,你先去睡吧,都困成什么样了。”
雪藻一劲儿摇头,“我不困的。”
那厢春纤提着一壶新煮好的酥油茶过来,他倏地来了精神,主动上前接茶壶,“你去休息吧,这里我来伺候。”
没等春纤放手,他就先抢了茶壶,转身就往屋里去。
沈黛远远瞧着,眉心微微折起,打发了春纤,也跟进了屋子。
雪藻动作很快,转眼工夫已经斟满三盏酥油茶,端起漆盘往屏风那头去。
沈黛几步上前接过漆盘,朝他浅浅微笑,“你是王爷的弟弟,这些事情,你让下人来做就行。”
雪藻脸上的笑容有一瞬僵硬,比女子还秀气的一双细眉枯萎下来,“可是我那里做得不好,惹嫂嫂不高兴了。”
眼里逐渐泛起水光,声音跟着哽咽,“我是想着,上回在夜市,都是我不好,才会让哥哥同那两位西凉的王爷结下梁子,所以才想做些力所能及是的事,补偿哥哥......”
说着,他打了个哭嗝。
声音不大,可屏风那边的交谈声却是因此停了下来。
沈黛侧眸往后瞧了眼,眉眼沉入烛火暗处,清润的眸子染上深沉的颜色。转回来看他时,她又瞬间换上妥帖的微笑,“那件事与你无关,即便没有你,那两位王爷也不会同你哥哥交好。”
“回去睡吧,这里有我。”
大抵是深秋的夜色太过浓稠,这么句普通的关切话语,轻飘飘刮进人耳中,也莫名带着种肃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