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沁?!”宇文均额角青筋蹦了蹦。
这两日为了找人,他们几乎把王庭翻了个底朝天,甚至都有些怀疑,他们之前的猜想是不是出错了。万万没想到,竟是在宇文沁那里!
仔细一想,也合情合理。
这几年,宇文沁一直在大邺为质,大家都快忘了有这么个公主存在。那日凤澜郡主罚她抄经文,她便一直待在寝宫里没出来,连新王继任仪式都没参加,存在感便更加淡薄。
王军虽有去她寝宫,但她毕竟是西凉的公主,加之这几日都没出门,大家对她的防备便低了不少,并未仔细搜查。反而将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过去和宇文涟、奈奈交好的人身上。
没成想,竟真就是她!
宇文均恨恨咬牙,扬手道:“走!”便携了王容与的手,领着王军着急忙慌往宇文沁寝宫赶。
把雪藻留给戚展白处理。
到底是没忍心将事情做绝。
可戚展白却没打算受他这份情。
雪藻忐忑地磨蹭过来,“哥......”
惊觉自己已无资格再这般唤他,雪藻抿了唇,哽咽着改口道:“王爷......”
伸手去拽戚展白的衣角。
戚展白却先踅了身,寒着嗓子吩咐关山越:“交给你处置。”便头也不回地紧随宇文均离开。
袍角从雪藻指尖剐过,带起的罡风混和了秋夜的苦寒,宛如实质般,咬牙切齿地往骨头缝里钻。不消片刻,便有血珠渗出,“嘀嗒”砸得地上的草尖抬不起头。
也砸得雪藻抬不起头。
关山越躬身领命,却有些犯难。
王爷虽没明说,要他如何处置,但照以往的规矩,但凡是让他处置,都意味着此人已毫无利用价值,大可处死了事。
到底是相伴了几个月,关山越心里也难受,叹道:“自作孽,不可活,莫怪我。”边说边抽出腰间的佩刀,朝雪藻走去。
雪藻料到会是如此,眼里噙着泪,也不躲闪,抬袖抹里把眼角,便认命地闭上眼扬起脖子。
利刃闪着寒芒,即将落下的一瞬,沈黛忽然开口:“且慢!”
关山越指根一收,那刀便将将悬在了雪藻颈侧一寸距离,悠悠飘下几根断发。
“沈姑娘,这......”关山越知她心中不忍,但王爷的命令不可违背。
沈黛淡笑,“你放心,我没说要饶他一命。”视线缓缓转向雪藻,平静道,“只是还有些事情,我想向他询问清楚。”
*
因凤澜郡主有了下落,王庭几乎倾巢而出,一窝蜂似的往宇文沁住处涌去。
素来最热闹的前殿,反而空无一人。
沈黛领雪藻进去,隔着张桌子同他对面而坐。
关山越不放心,架刀亲自在雪藻旁边守着。
“这是我从帝京带来的碧潭飘雪,你吃不惯西凉的酥油茶,喝这个能解解腻。”沈黛卷了袖子,点好一壶茶,沏了三盏。一盏自己留着,另外两盏分别递给雪藻和关山越。
关山越是个粗人,不懂茶道,道了声谢便牛饮般喝完,将茶盏还回去。一双锐目犹自在雪藻身上徘徊,寸步不离。
雪藻倒是略懂一二,达官贵人喜欢这个,人牙子为了把他卖个好价钱,自是特特训练过。
然而眼下,他却没心思喝,双手捧着茶盏垂搭在膝上,眼睛盯着上头漂浮旋转的茶叶,鼓起勇气问道:“我自认伪装得不错,春纤和春信总和我待在一处,都没觉出异样,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难道是因为那夜我执意要留在屋里奉茶,叫你们觉察出了不对劲?”
沈黛却说:“不,早在逛夜市之时,我和王爷就觉出不对劲了,只是没有实证,便一直按下没提罢了。”
“夜市?!”雪藻愕然抬头。
关山越也皱了眉。
“那日骆驼受惊,是你故意的吧?”沈黛拿杯盖刮着被杯里的茶叶,从容的模样,仿佛所有乾坤都在她手中。
“你看见宇文涟和达玛活佛在明月楼吃酒,怕王爷发现,便故意让骆驼发狂,撞上宇文滋,闹出动静提醒楼上的人快撤,是也不是?”
关山越瞳孔骤缩,恍然大悟般,惊愕地看向雪藻。
雪藻樱红的唇瓣逐渐泛白,翕动着,却发不出声。
显然是说对了。
“但这事情还有一个疑点。这也是我今晚带你到这问话的原因。”沈黛抿了口茶,放下杯盏,双手交叠置在膝上,侧身直直望住雪藻的眼。
“宇文涟和达玛暗通款曲,这事不假。但他们两个西凉人,实在没必要绕这么远的路,特特跑到大邺管辖的碎叶城去招摇。那便只有一种可能。”
“当天晚上,明月楼上除了他们俩之外,应当还有第三个人在,且还是个汉人,身份极尊贵,尊贵到连宇文涟和达玛也要在他面前折腰。而那个人......”
沈黛微微眯起眼,“才是你真正效忠保护的人。”
“是他命令你和宇文沁合作,绑走凤澜郡主。也是他,在这次继任仪式上,借宇文涟和达玛之手,妄图除去王爷,是也不是?”
屋里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后殿,戚展白他们成功解救凤澜郡主的欢呼声。
沈黛松了口气,抬眸重新看向雪藻,柔和的目光经牛油灯火勾勒,凛凛闪着寒光。有那么一瞬,雪藻直觉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沈黛,而是戚展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