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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奥塔离开首都的日子来得悄无声息。新任的埃罗尔王找了个借口打发了上任女王信赖的司令官阁下,把他派到偏远暴乱的星系去维持秩序。至少在大多数人眼中,这几乎等于宣判死刑了。
雷克利斯这几天总能听到议会的人在议论,认为陛下的惩罚过于严苛,还有不少人在担忧自己的命运。他知道真相,所以径自越过了他们,摆出漠不关心的态度,对议会内部鄙夷的声音也置若罔闻。
大家是什么货色,彼此都心知肚明。在场的人,哪有几个真心担忧瑞奥塔的?
倒是约顿有打算为自己的学生送行,只是不知道从哪走漏了消息,参加送行会的人由他和瑞奥塔信任的几个同学增加到了整个议会。除了雷克利斯,所有人为了都加入了。也难怪这些人有理由指责他。
现在正是送行会开始的时候,行政区便显得格外冷清。他出神地望着窗外繁荣的城市,捏在手心里的勋章捂得滚烫,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盈满他的内心。
对于贡弥人——尤其是梵瑞格的种族来说,送行就意味着永别,只有在最绝望的战争前,战士才会与他的家人告别。雷克利斯不是贡弥人,但他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如果孤独的思念能带回远方的旅者,他宁肯狠下心不去见离别前的最后一面。
不出几个小时,约顿就回来了。他似乎很清楚雷克利斯会去哪,所以推开门看到雷克利斯时没有丝毫惊讶。
“你没有来,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他很失落。”
雷克利斯收好勋章,平静地说:“原来今天是他走的日子吗?我忘了。”
“想喝酒吗?”约顿没有戳穿他拙劣的谎言,而是转移了话题。
他的笑容引来雷克利斯诧异的目光。向来稳重成熟的总督阁下突然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去畅饮一杯,这震撼力可不比听说工作狂陛下要宣布婚事小——虽然后面的只是个假设。
约顿了然道:“很惊奇吗?我也年轻过,即使是现在,总是喝茶也会感到乏味。不相信的话,不如我们比比酒量?”
“可以!”雷克利斯立刻打起了精神。
遗憾的是,约顿没想去那些适合放纵的地方点上两杯烈酒,他们饮酒的地点不出意外地选在了总督府。
“我这里什么都有,你想喝点精致的东西,我也可以拿出几瓶。”他说的是宴会专用的美酒,皆是口味醇厚的陈年佳酿。可惜用作应付社交场合还好,私底下雷克利斯更喜欢的还是直接热辣的味道。
于是他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喝点烈的。”
约顿没什么意见,他搬来盛满酒液的木酒桶,在他们两个面前摆放下深度惊人的杯子,气势十足的样子惊呆了坐在那的雷克利斯。
恐怕两辈子加起来,他都没见过约顿阁下会做出如此多的“破坏形象”的举动。这样豪放不羁的姿态,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睿智长者吗?
淡黄色的液体装满酒杯,涌出的泡沫和熟悉的香气勾走了雷克利斯的注意力。他顾不得想约顿为什么变了个性格,迫不及待地举杯一口气喝完大半,然后发出畅快的呼声。
约顿冲他眨眨眼,也举起自己的喝了起来。顶着雷克利斯逐渐难以置信的目光,他很快就喝干了,没有丝毫狼狈,从容不迫地擦去嘴边的白沫。
“这,这……”雷克利斯报之以不亚于之前的震惊反应,瞪大眼睛看看杯子,再看看脸不红气不粗的约顿,久违的好胜心紧跟着被激发出来。
论酒量,他还不信有人能比得过自己!
第二杯、第三杯酒下肚,雷克利斯表现得游刃有余,只需要眨两下眼睛就能缓解酒劲。但第四杯之后,他有些撑不住了,无论是饱胀的胃部还是越来越强烈的眩晕感都在阻止酒液继续进入体内。
哪有人坚持不断地喝几大杯的?他撑不住了,必须得去放个水才行。
雷克利斯踉踉跄跄地站起身,险些被椅子绊倒,盛满液体的肚子不慎磕到桌角,痛得他脸都狰狞了,依稀还能听见隔了层肚皮的“哗啦”水声。
“我要,我要……”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咬着舌头结巴半天,没能说个清楚。
好在是约顿听懂了,随意地喝掉第五杯酒,说道:“现在离场就算我赢了。”
雷克利斯捂着肚子,大幅度地摇头说:“不……不行,再给我倒……”
他显然是醉了,看到搀扶他的人依旧没有变化,一股无厘头的怒火涌上心头。雷克利斯恶从胆边生,扒在约顿身上,一边揉他的脸,一边眯起眼睛逼问:“说,你为什么比我能喝!”
约顿得托着他的屁股才不至于让他软绵绵地滑下去,被揉了脸也不生气,对怀里的醉汉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拼酒是我们海妖的娱乐传统,这点酒精对我不算什么。倒是你,喝了太多酒,肚子不舒服吧?”
“嗯嗯……”雷克利斯趴在他怀里不说话,只不适地呻吟几声。他被拖着去卫生间吐掉了大部分,又平躺在舒适的床上,拧在一起的眉心也没有放松。
', ' ')('约顿照顾他躺下,起身的时候,半醉半醒的人拉住了他,含含糊糊地哼起了不知名的调子。
雷克利斯实在没有什么音乐细胞,零碎的音调从他口中吐出,一点也不优美,却悲伤得令人心碎。约顿停下了抽身的动作,他轻轻抹掉了雷克利斯的眼角滑落的眼泪,低声问道:
“你在唱什么?”
“……家。”雷克利斯无意识地回答。
他又一次见到了梵瑞格,不是在古怪的场景跳跃里,而是真真切切地在梦中。
雷克利斯起先没有意识到这是梦,他脚踩真实的、柔软的土地,走向前方坐着的男人。对方的头盔放置在手边,橘红的卷发随风飘动。他轻哼着哀伤的调子,没有为雷克利斯的到来做出反应。
“景色真好。”雷克利斯听自己这样说。
梵瑞格并没有接话,他只是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巨大星球,在这样震撼浩大的景色面前像棵孤松静静矗立着。他想要的不是这个星球的风景,他只想回家。
许久之后,他转过头,露出那张雷克利斯朝思暮想的脸。他们是战士,他们的脸上都有火药与风沙洗礼过的沧桑,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怀念。
梵瑞格用一双带有深刻伤痛的翠绿色眼睛对准他,轻声说:“雷,家回不去了……”
雷克利斯深深吸了口气,猛地睁开眼睛。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眼角残留的眼泪还黏在睫毛上。
他的余光里出现约顿的身影,对方正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见他醒来便说:“你醒了?我以为你会睡到明天。”
“怎么会?”雷克利斯勉强牵起微笑,仍不能从刚才的梦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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