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人早就不见了。从挨下那三剑开始,他就早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洛冰河披衣下床,注意到沈清秋的外衫,修雅剑和他搁在桌子上的折扇都不见了。门外干净利落地躺着两个守卫的尸体。沈清秋下杀手,从来不顾及,谁挡杀谁,肆意妄为,他一路闯出去,地宫怕是要乱成一锅粥。
果不其然,洛冰河刚走出竹林,就见红纱破碎的纱华铃瘫坐在地上,一见他就哭道:“君上!”
“君上,今天苍穹山的人又来了,您正歇息,他坐了半盏茶就要走,可是、可是他、他突然就——!”
洛冰河抬手制止了她。
“知道了。”他面沉如水,低声说道。
如果这是沈清秋对他的期待,他宁愿他的师尊从未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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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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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清芳原本只是想等着看看沈清秋恢复得如何,因为在从没人敢在魔界尊主的地宫里上门太过频繁,洒扫的魔族见怪不怪,丢下句“婆婆妈妈”就放他不管了。
于是木清芳就等。反正苍穹山元气大伤,还没死绝的却暂且不需要他盯着,清静峰峰主反而成了最大的伤患。
落得这步田地,说完全不埋怨是不可能的,但十二峰永远一条心,也不是空口的规矩。
可是他茶还没放凉,就见剑尖淌血的沈清秋推门进来,一手拎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尚清华,一步一步拖到他面前。
“师弟。”他点了下头,嗓子带着久眠不曾饮水的干哑。
木清芳站起来,虽然惊愕,却没有多问,把茶递给他,道:“几时醒的?”
沈清秋一气饮尽,不答,道:“师弟,我想去一趟苍穹山。”
木清芳敏感地注意到,他没有用“回”,而用了“去”。
有些东西悄然改变,隐晦又直白,淡然却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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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谁沾了沈清秋这个烫手的山芋,保准能等到洛冰河跟来兴师问罪荡平师门。
但木清芳还是答应了。
三人一路从地宫闯出去,沈清秋当了一尊杀神,负责见人就宰,木清芳跟在后面,尚清华负责装死,不过到底谁也没放开谁。
——这很不像沈清秋的风格,但他就是这样做了。也许在某个不知名的黑暗角落,有什么植物得到了重新从种子发芽的机会,虽然依然没长到阳光里,但也没有一头扎向深渊。
改变,往往自己察觉不出来。回头看的时候,反而不记得原本的面貌了。
坐上回苍穹山的马车,木清芳叹息一般道:“沈师兄变了很多。”
沈清秋闭目养神,仿佛没听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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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红着眼睛的齐清萋都以为,沈清秋这次会山门,肯定要在岳清源跟前跪个天昏地暗声泪俱下。
然而没有,沈清秋连穹顶峰的石头都没看一眼。
他上了万剑峰,当着魏清巍的面,把修雅还回剑冢。
手无寸铁,仇家遍地,还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沈清秋面向剑冢,把笔直的腰杆微微倾了倾,没有一丝软化,面无表情地道:“这半生叨扰各位了。沈某这就告辞。”
明明是句客气话,却让他说出恩断义绝日薄西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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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冰河行动很快,旁若无人地就闯上了苍穹山。
一众人实在给他摆不出脸色。齐清萋不等他开口,自己颓然道:“他走了。”仿佛一瞬间,她身上的那些张扬闪亮嫉恶如仇的女修风韵,全都褪色成一纸枯黄的人世无常。
没什么可拉扯的,洛冰河了解他。
沈清秋这个人虽然手段阴狠歹毒,但识破就是识破,他不屑于躲藏。他说在尚且或许不在,但若他说不在,就一定不必掘地三尺找他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