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没受伤,我和司机有护着她,但她情绪好像不是很好。”
这次听完,裴致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却并没有要给易淑兰打电话或者是去老宅的意思。
她能感受到他对易淑兰的关心,但他们母子俩之间,好像阻隔着什么,谁都不愿意跨出那一步。
难道,跟那件事有关?
半晌,肖禾轻轻的伸手握住裴致的手,仰头看向他:“裴致,那件事,你愿意告诉我吗?”
现在裴致已经对她很好,但很多时候,肖禾都觉得自己不了解这个男人。
他孤高冷傲,内心像是筑了高墙,从不向任何人敞开。
他的心事,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她。
肖禾不能确定,裴致愿不愿意向她揭开他的伤疤,让她完完全全走进他的内心。
看到他的软弱和不安。
裴致偏头看向她,一言不发。
肖禾看到了他眼底的抵触和挣扎。
她没说话,手指轻柔的,一下一下的蹭着他的手背,像是无声的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裴致看着她眼底柔和的,担忧的光,终于起唇,声音晦涩沙哑:“好。”
裴致不擅长倾诉,事实上,这是27年来,他头一次向一个人说起这件事。
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开口。
静了几秒,他长睫轻颤一下,才低声道:“那件事发生在我15岁那年。”
“我听别人说,他们是家族联姻,彼此之间并没有感情,生下我以后就开始分房睡,记事起,记忆里,他们之间就总是无休止的争吵,从我小吵到我大,吵的最厉害的一次,就是我15虽那年,我妈第一次发现他出轨。”
“可吵到最后,都没结果,所有人都在劝我妈,为了易家要忍下去,那时候的易家已经大不如从前,全凭裴家拖着,离了婚,也许我妈就不再是易家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我妈带着我出外面住了一个月,最后又回到了那个冷冰冰的家里,从那之后,她就对他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个女人很嚣张,有时候在外面碰到,都会肆无忌惮的挑衅羞辱我妈,有时候甚至闹到家里,让我妈把裴太太的位置让给她。”
“那女人是他的初恋,做作又愚蠢,对于裴家来说,更需要我妈这样的一个媳妇来打理好一切,所以他一直没跟我妈提出离婚,一边享受着我妈的好,又一边享受着那个女人给他的感情。”提起那人,裴致眼里的憎恶毫不遮掩,甚至不愿用父亲或是爸来称呼他。
“终于,在我高中那年,那女人忍无可忍,把事情曝了出来,一时之间,裴家和他都沦为了笑柄。”说到这,裴致眼底露出一丝解气的笑意,可很快,这丝笑意就被酸楚所取代,他的声音微微颤抖:“那之后,我妈大病一场,而他,在不久之后就得了癌症,死在了那个女人怀里。”
说完,裴致低声的笑了,声音里全是悲哀和可笑。
肖禾坐在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红了眼眶。
这一瞬,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远远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强势。
这些年来,他始终在隐忍。
从幼年时就开始见证一个家庭的分崩离析,长大后,却又活在流言和耻辱中。
她的家庭虽然没有那么富有,但她的爸爸妈妈都很好,他们都很恩爱,她所有的阳光和爱,都是从他们身上学到的。
那裴致......
半晌,肖禾喉间哽了一下,抬手轻轻放在裴致弯下来的背上:“所以,这些年你才对别人那么冷淡?所以,你不懂爱?”
从前那些觉得不理解不可思议的,在这一刻,都有了结果。
裴致听着她的话,怔了一下,才哑声说:“他们都不喜欢我,他们都觉得我只是继承裴家家产的一个工具,从小就没人关心我。”
“你妈她有关心你的。”她能感觉到。
“不,如果她关心我,当初,就该带着我离开,再不回到裴家,可她为了易家,为了荣华富贵,忍了下来,我根本就不重要。”
“也许,她是为了你呢?”
裴致愣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来,语气是生硬的,眼底却含着一层浅浅的期待的光:“她不会的。”
“裴致,你想过没有?”肖禾看着他好似浮了一层水雾的眼底:“她当初之所以没有带你走,离开裴家,也许是不愿意让你跟她过苦日子,又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
“可我宁愿她带着我离开裴家,我宁愿跟着她过苦日子。”
“可是你的想法,有没有跟她说过?也许你们都是在为彼此着想呢?找个时间,彼此好好坐下来聊聊,说不定你们就能了解彼此了。”
裴致嘴唇动了下,却没说话。
肖禾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愧疚的模样,心口像是扎了针,密密麻麻的疼。
她将他抱进怀里,摸摸他黑色的短发,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我知道这有些难,但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从前都习惯隐忍,筑起高墙就以为自己无坚不摧。
直到此刻,感受着肖禾温暖的体温,裴致才发现,他有多害怕,多无助。
就像是海上颠沛的一页扁舟,想要抵达可以依靠的港湾。
而现在,肖禾就是他想依靠的港湾。
裴致忽的伸手抱住肖禾,紧紧的,像是要将她融入血液之中。
他的唇瓣在她的脸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吻,又找到她的唇瓣,一遍一遍亲吻,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