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着实不懂得怎么哄人。
沉默了半晌后，江眉卿听见他说道：“对不起。”
江眉卿：……
他朝下的脸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是见了鬼了吗？向来清高又自负的仙尊，居然会低下头跟他道歉。
他眼珠子转了转，这个时候不好好利用一下他的这点点愧疚，还要等什么时候？
于是江眉卿微微转过头，摸出了那块仙契，笑道：“昨天忘了见仙契上没有日期——”
无妄：……
他脸色微微一沉，差点把江眉卿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但是为了修炼，他只好壮着狗胆，迂回地措辞：“但凡仙契不落下时限的，还叫什么契约，无法生效呀。”
所谓无法生效，也就是成了一纸空文，当其中有一方违反契约内容的时候，起不到反噬的作用。
对于修行，也没有丝毫助益。
他说着说着，在无妄森冷的面色之下，声音变得越来越小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
最后，他只好半死不活的说道：“那好吧，仙尊不想签就不要签了呗。”
说罢，他歪过脑袋，闭上眼睛，不再看无妄，故作恼怒之态。
无妄：……
两人半晌没有说话。
无妄兀自坐在榻边，江眉卿依然趴在他的身上——不是他不想下来，是他没有力气挪动，一挪动就浑身酸痛。
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不能抗议了。
无妄想了想，捏过他的手腕，将灵力通过他的任督二脉贯入他的体内，暖融融的感觉缓解了他的痛感。
饶是如此，江眉卿依然不跟他说话。
不理他！
谁叫他无情无义、冷心冷面！提裤子就不认人！
无妄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眼底闪过一丝迷茫。
他从前只听宗主说过，暮云宗不能放纵弟子，更不能娇惯，不然只会教出来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子。
他做师尊这么多年，也一直是严于律己和律人的。
可眼前这个人，一颦一笑，随心所欲，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破了他对于戒律的恪守。
如今又故意不理会他，非要让他把仙契签了不可。
但是无妄自己都没有弄清楚，他不肯签是为什么？心里某些幽暗的念头，他自己都没有搞清楚。
他跟自己双修就只是为了提升修为吗？完全没有一点别的念头？
不知为何，一想到这一点，无妄就格外躁，几乎控制不住。
就在此时，江眉卿的肚子忽然发出了咕咕的叫声——
江眉卿：……
这肚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
什么时候叫不好，偏偏是这个时候叫？
“我去给你端吃的。”
江眉卿脸朝下的趴着，闷闷的说道：“我不吃，你去端来，我也不吃。”
无妄：……
“不要为了赌气而故意饿肚子。”
江眉卿偏偏说道：“我不饿。”
“我听到你肚子的叫声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到？”
无妄：……
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
身体是他自己的，却这么不珍惜。
要是换成他的弟子，恐怕这个时候无妄只会扬长而去，不会多说半句。
他微微深吸了一口气，眼前这个人，让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片刻后，他强硬道：“你今天必须吃点东西，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了。”
江眉卿干脆不理他了，微微闭上眼睛继续休息，反正靠在肉垫的身上也挺舒服的，不睡白不睡。
他一赌气，无妄就没辙了。
他兀自静坐了半晌。
事实上，他们两个人之间一直都是江眉卿主动的，话也是他说的比较多，而他一旦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顿时便无话可说，一室的寂静。
平时无妄觉得他过于聒噪，然而此时却觉得这种安静格外的诡异，诡异得让他莫名心慌。
许久之后，无妄终于缓缓抬起了手，朝着那枚仙契一勾，那仙契便离开了江眉卿的腰间，悬在半空之中。
江眉卿察觉了动静，连忙回过头来，瞧见了一切。
心里狂喜，脸上却露出分毫。
他沉默了片刻，脑袋里面却转得飞快。
每一次双修，大概能够进益多少修为？达到什么境界？什么时候才能将灵海打通？
江眉卿虽然对合欢宗的心法没有尝试过，但他前世涉猎颇多，对此也能够猜出个七七八八。
他想了一会，瞥见无妄正准备在上面写上日期的时候，他连忙出声。
“时限三月，立秋为止——”
无妄回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他立秋就要走？
走去哪里？
跟别人双修，跟别人结仙契？还是结道侣？
他脸色阴沉沉的，瞧得江眉卿心里七上八下。
他想了想，三个月会不会太长了点？难道仙尊想要时间短一点吗？他正想要改变主意的时候，只见无妄稳稳当当的将“时限三月，立秋为止”这八个字篆在了仙契之上，清晰而明朗。
江眉卿这才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伸手环住无妄的腰。
“仙尊真好。”
无妄默然不语，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他，当然不会如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