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有没有觉得你最近的脾气变得很不错?”
【怎么说?】
在升腾的热气之中,摩根的发丝有些潮湿,黏哒哒地贴在了她的额头上,让基因原体那双原本锐利的青蓝色瞳孔,显得模糊。
“康拉德刚刚可是骂了您:但他的五脏六腑居然能够完好无损地跟他一起离开,他的胳膊这次也没有被你卸下来,当痒痒挠:即使是放在几天之前,这对我来说,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不是一向坚持在康拉德面前保持……优势地位么?”
【啊……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原体有些懒散地伸着懒腰,随后踢掉了碍事的铁靴,并将同样变得潮湿的踩脚袜拽了下来,随手便丢进了一旁的销毁炉中:遭遇了相同命运的,还有原体那沾满了汗渍的及肘手套,它们之前被包裹在了手甲里面,如今内壁上满是原体在指挥作战时,因为紧张和劳累而流下的痕迹。
摩根费力地拉扯着身上的这些小物件,她已经后悔为什么要在她的奥数斗篷下,再加上这些无用的点缀了:不过个中原因,其实阿瓦隆之主自己就知道,这是她早在凡人时期,就养成的习惯。
摩根总是习惯于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即使在成为原体后,这种习惯也没有改变,反而是成为了某种威严的象征:就像原体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比起动力甲、奥术斗篷或者连体礼服,她在外衣的选择方面,其实更喜欢开襟羊毛衫,又或者是披衫,风衣以及皮夹克也都是不错的选择。
但她很少选择这几样,因为这些衣服不够【威严】:这一点从摩根之前套着一件白色的披衫,出席了军团内部的一次连长会议,而那些泰拉裔的老兵们看着这张温暖又透气的流苏毯,那快要凸出来的眼球里,就能得到最好的体现。
所以,在正式场合里,原体只能选择穿得严严实实的,哪怕摩根的内在里,其实更喜欢清凉或者随和一点东西:就像室女座所提问的有关于康拉德的事情一样,这些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说到康拉德……
【别忘了,他在这件事情中可是货真价实地立下了功劳。】
阿瓦隆之主摇了摇头。
【无论是先一步派人,带走了那四个起义军,从而给安格隆留下了一个念想,并以此为诱饵,把他从战场上勾走,还是在最后一个起义军死后,在安格隆的情况出现转变的可能性之前,就以雷霆手段强行把他带了回来:他都的确是立有大功的。】
【就像他之前所说的那样,无论过程如何,现在的安格隆能够全须全尾地在我们的手里,这就足够了:这必须是康拉德的功劳,他就是帝国的功臣。】
【而且……】
【在努凯里亚上,我可是把有关于安格隆的事情,几乎全部托付给了康拉德负责:如果把努凯里亚比作一场战争的话,我的这個诺斯特拉莫兄弟,就相当于是单独负责指挥一整条战线的巨擘,而且他真的把自己分配到的每一个任务,都完成的干净利索。】
【这样的功劳,足以让他争取到在我这里自由撒泼一段时间的豁免权了,他自己也是知道的:等着瞧吧,等到我们离开了努凯里亚之后,这小子在我面前,就又会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的,乖得跟一条太空野狼似的。】
蜘蛛女皇无奈地笑了一下。
【我会容忍他:就像帝皇会容忍我一样。】
“所以……这算是一种交易?”
【是奖励。】
原体眨了眨眼睛。
【毕竟,我也不需要真正地付出什么东西。】
【而且康拉德也的确配得上这份奖励:别的不说,就他领着他的子孙们忙前忙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模样,不比那个全程蹲在自己的战舰上,除了搁那傻站着,什么都不做的老混蛋强么?】
“……”
【怎么了,阿尼亚?】
“嗯,我只是在想……”
“也许康拉德对你出言不逊,其实是一种……家族传统?”
【传统?】
摩根轻哼了一声。
【我可没听我的那位基因之父问候过他的基因之父,我甚至不确定我们的伟大的人类之主,到底是不是胎生的:说真的,像帝皇那般强力的人物,你是很难想象他也像正常人一样拥有父母的。】
【帝皇大概率也是一个基因原体型的孩子:没爹没妈的。】
“嗯,也就是说……”
室女座思考了一下。
“康拉德其实是跟你学坏的?”
【……】
“咚!”
“哎呀!”
#摩根号使用了【文胸】#
#摩根号击沉了室女座号#
【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去给我拿条干浴巾来。】
“唔……好的好的。”
室女座的应和伴随着她细碎的脚步声,在装点着银色圆日的雪白瓷砖上渐行渐远,宛如空谷中回荡的夏日闷雷。
而在她的身后,阿瓦隆之主先是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在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消失后,她才低垂着眼眉,随手解开贴身的亵衣,挂在了胜利女神像那展开的双翼上,迈步到大理石的阶梯上。
原体先是试了试水温。才以右脚为先,滑入了清澈的池水中,荡漾的波纹则顺势拖走了距离阿瓦隆之主最近的两朵蓝色睡莲,直到其中的一朵被原体的脚趾抵住,稍稍用力,勾了回来。
蜘蛛女皇抓住了这不幸的池中之物,一边拨弄着那蓝色萼片背面的墨紫色斑点,一边在轻声的困惑中自言自语着。
【嗯……所以……】
【我把康拉德,教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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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还是对一个问题感到了困惑,母亲。”
【说吧。】
“……先等一下。”
室女座突然皱起眉头,她侧过了脑袋,抬起了一条胳膊,又两根手指捏住了腋下那勾勒着皮肉的筋线,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番:在上缴了那份干浴巾之后,基因原体的大女儿需要从旁边的储物柜中专门找到一套连体的泳衣,才能进入阿瓦隆之主的私人浴池。
毕竟,摩根的浴池对于室女座来说,和泳池没什么区别:虽然即使把她扔进了真正的大海里,这个结合了两位基因原体的心血,同时经历了摩根长达二十年,不间断地进行升级改造的星辰侍女,也能以超过六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游向最近的岸边就是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水中美人鱼小姐,在游到她的基因之母身边的时候,依旧要充满敬畏得靠在母亲的一侧,提出她的疑问:这个疑问伴随着舷窗外面,那个已经彻底化为了死地的努凯里亚。
“既然我们已经确定,努凯里亚上的一切都是血神的阴谋,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地向这个世界下达灭绝令呢:如果血神的视线已经伴随着失败,而转移回到亚空间的话,这个世界本身不就没有什么值得我们毁灭的地方么?”
【你想知道原因?】
原体斜了一眼自己的女儿。
“唔,倒不如说我有点奇怪。”
室女座挠了挠耳侧。
“如果努凯里亚上的一切都是血神的意志所造就的话,那我们又为什么能从上面获得这么多的造物与科技:如果不是的话,那上面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消失呢?”
【因为诸神对于现实宇宙只能进行引导,而非创造。】
摩根一边回答,一边慢慢地沉入了池水之中,她的肩部倚靠在了特制的软垫上,皮肉里传出了噼噼啪啪的骨头声响,散落的银色发丝则是飘散开来,有的伴随着水流的波动而起起伏伏,其余的则是依附在了那两只油光水滑的竖琴海豹幼崽的身上,任凭它们相互碰撞,宛如湖面上的两轮圆月。
室女座的目光在无意中划过了这两只海豹幼崽,也变得幽怨了起来:这两个被原体养在脖颈下,膘肥体壮的【小家伙】,任何一个都要比室女座的脑袋还大:唯一能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枕在上面的时候的确是很舒服的。
直到涌起的浪尖开始拍打她的锁骨时,原体才停止下沉,一边用眼神示意她的女儿去取放在旁边的热毛巾,一边将那些湿润的发丝别到耳后,嗓音轻巧地阐述那些刚刚懂得的道理:这些道理是她在努凯里亚上当最大收获。
【听着,阿尼亚。】
【像血神这样的存在,能够凭借它的意志来影响现实宇宙,比如说让那些高阶骑手们,因为种种原因而发明、找到或者传承诸如屠夫之钉与麻药这种东西:但这些东西既然本身就在现实宇宙中存在,那它们自然不可能因为血神的视线转移,再凭空消失了。】
“那么,为什么那些努凯里亚人就可以凭空消失呢?”
室女座将折叠好的热毛巾放在了原体的额头上。
【这涉及到了魔域,以及诸神在现实宇宙的投影,不是几句话就能讲明白的事情,也不是伱需要记住的事情:记住,阿尼亚,如果你遇到了你无法理解的,有关于亚空间的事情,那就别再多想,思考也会带来危险的。】
“好的。”
室女座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因为摩根的话语而失望:毕竟,她本就不是星辰侍女中,负责亚空间方面的专员,再说了……
以努凯里亚的情况,出现一些不合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才是合理的吧?
【知道就好。】
原体仰起头来,闭上眼睛,惬意地享受着。
【别去细究那些努凯里亚上的奇怪事情,甚至不要去在意这个世界本身:就像我虽然从努凯里亚上得到了诸多高深的科技,但我并不打算大规模地使用它们,这些图纸会成为我与铸造世界进行交易时的完美筹码,仅此而已。】
【至于努凯里亚本身。】
原体笑了一下。
【灭绝令就是最好的答案。】
【我们选择摧毁它:无论它因为血神的冷漠,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但在此之前,我们都要用灭绝令,来彻底摧毁它。】
【不为别的。】
【但求心安而已。】
【努凯里亚这个世界是否是虚无的并不重要:在将它与安格隆的联系尽数斩断后,让它彻彻底底地消失,才重要,反正,帝国家大业大,也不差这点灭绝令,更不差这么一个奴隶世界的资源。】
【生命是帝皇的货币,但有些时候,我们就是得一掷千金。】
这豪横的言语从阿瓦隆之主的口中流出,象征着话题的终结:当摩根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灵能的气息便在整个房间中喷吐着奶白色的烟雾,遮掩住了弦窗外那个暗淡的努凯里亚的时候,原体对于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点儿兴趣,也烟消云散了。
安格隆的母星将会被摩根和她所在的帝国彻底遗忘:也许就连山之子和战犬军团,都不会在未来的时光里留念这个地方,他们没准会成为一个独特的,缺少了自己军团母星的军团。
就让它成为过去吧,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样的想法决定了基因原体接下来的举动:她用一个响指启动了房间里的虚层幻影,让它们在浴池的上空调整着自己的光泽,最终形成了笼罩住整个浴池的天窗,而在这层天窗外面,奶白的浓雾最终吐出了漆黑的夜色与鹅毛大雪。
它们当然是虚假的:但足以以假乱真了。
躺在温暖的泉涌中,抬头看向宛若真实的天窗,以及那飘飘扬扬的一夜落海棠,倒也的确有几分让人心旷神怡的意境:只不过这虚假的东西终究代替不了现实,看上几分钟便会让人感到厌烦,对于基因原体来说,这也不过是给自己和自己的女儿进行放松时,所准备的几个背景板之一罢了。
比起这个,摩根其实更喜欢那个【甜点军团】背景:用甜甜圈和起司蛋糕垒成的战犬泰坦,是壮观到了能让人流口水的存在。
不过现在,雪夜是更好的:她们需要的是休息,美妙的休息。
摩根喜欢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