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五自觉丢人,但当着祁家下人的面也做不出那泼妇形状,只得装腔作势道:“你们慢慢聊,我更衣去了。”抬头挺胸,昂首阔步的走了。
“咱们是不是太刻薄了,她都快哭了。”祁满枝毕竟是主人家,有些忐忑。
“随她去,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咱们都怕她。你是不知道,我们几个是一同住在祖母院子里,有次我母亲送了上好的燕窝给我和六妹妹补身子,她闻着味儿就来了,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头算计深着呢,先激了六妹妹和她吵架,惹来祖母责骂我们姐妹,剩下她一个人包圆了好东西。”魏四姑娘敬春快言快语的接口,魏六姑娘惜年也甚是用力的连连点头:“就是,又不是不分她,使这些手段给谁看啊。”
好个狠角色,还抢人吃食,不得了,以后少和她兜搭,红药听的心惊肉跳,暗中记上一笔。
女孩们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渐渐熟捻了。红药插不上嘴,觉得没意思,拉长了身子去拿桌上的玫瑰元宵饼,冷不丁摸到了另一只小胖手,一抬头,正是魏六,两个女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傻乐起来。
魏六比红药大上岁数,长着如月牙般的弯眼睛,一笑还露出两个酒窝,喜庆的紧。她是家中老幺,难得当一回姐姐,热情极了,兼她又性子大方,鬼主意多,噼里啪啦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红药只觉自个像个没见识的乡下人,这么多年都白过了。
“我也刚得了弟弟,不过他不爱搭理我,自顾自的吃喝拉撒。”
“你吃过火盆里闷熟的芋头么?可香了,叫你丫头给你弄,我一次能吃五六个呢。你爱不爱吃甜食?我最爱赵家巷的酥蜜饼,还有衙门胡同里的糖炊饼。”
“日后你跟着我玩罢,我带你找好吃的去。再过上几日等天气暖和了,咱们放风筝去。”她说到了兴头上,一步跨上了小杌子,手舞足蹈的,她亲姐姐魏四看不下去了,拧着她的耳朵教训:“这可是在祁家,丢不丢人啊你。”
祁满枝上去劝:“都是自家人,不碍事的,我瞧着惜年妹妹爽利讨喜,哪里丢人了。”
“姐姐你别捧她,她闹起来是真能上房拆瓦的。”魏四无奈道,魏家众姐妹都笑起来。
不知不觉吉时到了,外头一片忙乱,几个年纪大的姑娘都不好露面,魏惜年眼睛滴溜溜一转,附在红药耳边小声道:“咱们去看看新郎官可好。”
红药也好奇的很,怎能不答应,几个姐姐知道两个小的坐不住,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随她们去了。
红药和惜年挤在人群里混进了喜堂,祁如意正拜别父母,祁大伯母的哭声压过了喜乐,两种极端迥异的情愫错综复杂,分不清到底是喜是悲。
唯有新郎官是单单纯纯的一脸喜色,他生的高大,肤色黝黑,带着志得意满的笑,齐刷刷露出两排大白牙,都快比祁大伯母的簪子更耀眼了。
“大哥真丢人。”魏惜年皱起了脸,好歹也是条风里来雨里去的汉子,一娶媳妇咋就变傻了呢。
“不会呀,朴实憨厚,是个老实人。”红药觉得魏家这位挺不错,牙口好身板壮实,和文文静静的大堂姐很相配。
魏惜年抹了把汗,大哥清醒过来要是是知道自己这么“朴实憨厚”,一定会把她们都灭口的吧。成亲真是件可怕的事,这人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傧相等不及了,又来催促,祁大伯母嚎啕一声,终是放开了手,眼睁睁看着魏家人簇拥着女儿上了花轿,眼睁睁看着绣彩凤缀璎珞的红缎帘子洒下来。
泪水止不住的流,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祈愿,祈愿鸾凤和鸣,瓜瓞绵绵,宜家宜室。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是娘心头肉啊。。。可怜的肾君只是我娘的勤杂工。。。改了一下bug,对手指,马上要考试了,更新可能要不给力了&gt.&lt
☆、帝里春来
自打结识了魏惜年,红药便野的那像没娘的孩子,跟着她凿冰钓鱼,招猫逗狗,打雪仗塑雪马,趁着祁老夫人一心扑在孙子上无暇顾及,彻底把自己整成个假小子。
“大姑娘近来真是玩疯了,这可不像话。”许妈妈第三次从红药换下的衣服里掏出压碎的鸟蛋来,对着一手黏糊糊的蛋黄哭笑不得。
“是该让她收收心了,年都过完了还不老实。”祁老夫人也很头疼,这畏畏缩缩的小孙女怎么突然天不怕地不怕了,对了,定是那魏家丫头勾带的。“日后魏六再来找她,别放她出门,就说生病了。”
“是,我记着了。您说这魏家人也不管管,姑娘家家的年纪也不小了还往外跑。”米是别人碗里的香,娃是自家院里的好,许妈妈和祁老夫人都是护短的主,也不挑红药毛病,一个劲的怨起了魏家。
她们商量的井井有条,却料不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百密难免有一疏,再高的院墙也拦不住振翅的小鸟。
三月的广宁早已冰融雪消,万物生发,野地里山坡上处处是盛开的石竹花,红药和魏惜年都记挂着风筝之约,寻了个晴朗日子,红药拿着杏儿从容姑姑那顺来的后门钥匙,麻利利的逃脱了祁老夫人的天罗地网。
同行的还有魏家四姑娘,三人同放一只软翅子大蝴蝶,嘻嘻哈哈,打打闹闹,风筝还没放起来,两个小的就接连绊倒,滚成一团,魏敬春伸手拉她们,反被魏惜年拽过来,也沾了一身泥。
“好了好了,别玩的太过火,小心扯坏了衣服叫祖母打你。”魏敬春抬手敲了魏惜年一记,有些嗔怒。
“偷偷换了便是,才不告诉祖母知道。”魏惜年全不在意,咯咯笑个不停,撒着欢跑远了。
红药自己翻过身,就躺在地上,懒洋洋的晒肚皮,小风吹着,小太阳晒着,在叼着朵粉嫩嫩的石竹,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魏敬春见了,莞尔一笑:“红药妹妹真会享受。”
红药老神在在,一脸的欠揍:“若有美人在怀,才是人间乐事。”
转眼暮色四合,三人作别于巷口,红药独自一人归家,转到后门,摸出早藏好的钥匙,正打算故技重施,耳边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小妹妹,稍等一等。”
红药转过身,一个高个子少年朝着自己走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一身宝蓝缎面出风毛圆领袍衬得他面容秀气,眉目淡然,气质绝尘,余晖映在他眸子里,一片璀璨。
“小妹妹,请留步,”那少年疾步走到了红药面前,柔声问道:“这附近可有姓傅的人家?”
他微微一笑,便如春风拂面,红药瞬间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