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嫡母父亲的恨意,他的不羁与叛逆,叫他亲手把最后的亲人推进了深渊。
太轻狂,太轻敌,他惯常是凭智取胜,竟忘了何为天命荒唐,造化弄人。
马蹄踏裂了冰面,猝不及防被藤蔓绊倒,把马背上的许至苒高高抛弃,重重摔开。
腿应该是断了,脸上的血珠子和着泪往下坠。
“阿黛,别怕,这笔债呢,是一定会找她讨回来的。”
冻到无知无觉的右手勉强向前探出,拽了一根裸露在外的树根,拼了命的挣扎坐起。
雪还在下,迷住了眼睛,但他心中却一片清明。
想来他的平生不过聊聊几字,所记所叙多半为邪崇奸佞,不如收稍处拼死一搏,洗刷些罪孽,也算不愧对圣人教诲,。
他今日独活,明朝当归,归必血刃。
......
成了亲,嫁了人,作为一个当家主母,却不知该做点什么好。
“所以,你就躺了这大半天?”
满枝抱着白胖圆润的大儿子,看傻子似的看着红药。
正主儿没脸吱声了,倒是恨铁不成钢的穗儿应了一声是。
满枝气得连连摇头,半响无言,红药仗着皮越发厚了,腆着脸照样吃喝嗑松子。
瞿家人口简单,没兄弟没妯娌,没公爹没小姑,就剩一个不住家的婆母,何等清闲自在。
再说他们两夫妇,各自为营,压根还不是一条心,她倒是想献殷勤,可瞿大人也忙着呢,日日都是公务缠身,书房当卧房。费心思给他整治好饭好菜吧,可他大爷顿顿拿邸报案犊下饭,吃啥都是一般滋味,估计日后给他端一盆白饭就完事了。
红药不忿了,不是国公府恶少么,不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么,怎的他就这么好打发?
旁的也是差不多,瞿大人极为自律,一举一动皆有规矩,寅时末起,打拳习武,亥时初歇,一夜无梦到天明。天地良心,她压根插不进这位大爷的日常里去。
“那他对你...”满枝前前后后的打量了她一圈,眼神饱含深意。
刚成了小媳妇的红药立马脸上挂不住了,胡乱的岔开话:“嗯,,时好时坏吧。。”
有的时候大概是愧疚,但是有时好像也很不忿,估计他也不是特别满意这桩婚事。
万事开头难,其实她本就没肖想过他们这俩不投契的一夜之间便能言笑晏晏,把酒言欢,还是先磨合磨合,起码瞿大人从未亏待她,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轻声细语的同她说话,发的饷粮及时上缴,身边也没那些桃红柳绿,凭良心说真算不错了。
至于,,那什么,,日后熟了自然水到渠成了不是,她也才十来岁,急个什么劲。
祖母啊,她可听话了,没胡作非为,事事听话,不惹麻烦。
可她为何不开心,她为何就是想回到家里去。
......
红药一肚子牢骚,满脸苦闷,祈满枝看不过眼了,一指头戳过去:“你就打算继续无所事事下去?打算装一辈子傻子?”
“你祖母若知道了一定气死了,她可从没让你唯唯诺诺,一点主见都没有。你啊,你要对他投诚,叫他明白你一心只为他着想,绝无二意。”
“这道理就和打仗似的,上阵总要有个帮手,可你这个军师什么挑子都不接,人要你来又有何用,干脆自个上了。”
满枝又给她出主意:“他没把心思放在你身上,你就想法子杵在他眼里,多送几次补品参茶去他书房,早上出门给他理理衣襟,叫他觉得进了家门就只有你了。”
潜移默化是不错,可也该有一方积极主动不是。
......
祁满枝讲完了大道理,又逼着红药今晚就有所动作,红药被她烦得不行,无奈答应了。
可惜到了晚间,瞿凤材却没往正院里来,只一个小厮过来传话:“老爷说今晚便在书房吃了,请太太自便。”
好,敌不动我动,红药按下不满,让厨下做了几道适口的小菜送去,又在书房升了清汤热锅子给他涮薄切的羊肉吃。
热气升腾,熏得她脸颊绯红,瞿凤材从纸堆里探头看见,便劝她:“还是叫他们来,你坐下吃饭。”
他还当说这话是体贴人照顾人,可红药却觉得不顺耳,嫁人以来的惶恐和怒火蹭的爆发,气呼呼的和瞿凤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见瞿大人还是茫然无知,脑子一热,筷子一摔,拔腿就往正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