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宁用力点头,中气十足的应了声是。
话音才刚落地,刀锋已逼到了面前,贺永宁闪身避开,脚点雪地,纵身而上,蛰腰从正中那蒙古人头上翻了过去,往他背上一通猛击。
鲁三也动了,俯身横扫长枪,掀倒了一排人,他们一击中了,又退到了一起,背抵着背,性命相交。
蒙古兵们不知为何骚动起来,人群向两侧一分,走出个七尺大汉,手中拿了把不常见的弯刀,那人眼睛一扫,忽略了贺永宁,只找了鲁三缠斗。
那人刀法诡谲,战到最后竟把弯刀朝前一抛,鲁三吃惊,赶紧挺抢去挡,这一下正中那人下怀,趁他这一挡的功夫,那人飞身上前,手中短刃一挥,霎时血如泉涌。
鲁三去了一只胳膊,跌坐在地,贺永宁伸手要拉他,却被他推开,口中大呼道:“粮草要紧!”
贺永宁咬咬牙,吞了几口满是血沫子,一狠心抽身而去。
蒙古兵又慢慢聚拢过来,鲁三目眦尽裂,单手提枪一震,仰天嘶吼。
既着铁甲入阵,那便是拼却一命也不屈服,国仇家恨,累累世仇,咱们今朝一笔笔算清。
......
这群蒙古兵此番为了粮草而来,早在镇东营众人被一一击杀之时,便有另一队贼寇牵了拉车军马,此时已走出几里地了。
镇东营的三十余人已死伤过半,贺永宁孤立无援,也不敢瞎逞什么英雄,撒开了腿在后头追,一把抓了系得死紧的绳结,一点点往车上爬。
他还是瘦小少年人,动作也轻巧,蒙古兵急着往回拉驾车,也没觉察不对,竟叫他爬到了车顶上,胡乱撕开了一点油布,摸出硝石,点了那车粮草。
干草遇明火,一发不可收拾,更有疾风推波助澜,把火舌送到了相邻的几辆车上。
正挥着马鞭的蒙古兵还不知后头出事,贺永宁纵完了火,心里狂跳,犹觉不解恨,反骨上身,避开烈火,匍匐行到马头上方,举刀往下用力掼去。
这一刀,为鲁三那条胳膊。
脑浆子和血溅了他一脸,泪水挂在眼眶边,有那么一瞬间,他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记得身在何处了。
他所求的,明明不是如此。
蒙古兵终于了大火,还有火光中的贺永宁,蒙古兵狂奔而至,嘴里哇啦哇啦大叫,气急败坏的提刀就砍。
寒光交织成不透风的网,势如雷霆,当头罩下,生死交错中他看到天旋地转,看到满眼的血红染满了半个山谷,可这一切悲壮牺牲,都比不上那把熊熊的烈焰,直指天际,漫山遍野。
倒下的那一刻,贺永宁含血大笑。
腹里那柄大刀还在乱搅,但他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痛楚了。
如果他还能睁眼,这一把火定会被他编成个冗长冗长的故事,在几年后的另一个雪夜,说与他的小媳妇听,再告诉他那白胖胖的儿子,他有多厉害,多机智。
他抛头洒血,都是为了那份虚无缥缈的相守。
万里奔袭谋生路,到头来看,得了自由,却也无处安身。
身下山川连绵,天上苍穹浩瀚,人间满目疮痍。
归路迢迢,何日永宁?
作者有话要说:贺小哥的结局。
也是终章的序幕。
☆、皆归家国中
瞿凤材深藏不露,一鸣惊人,一出手便解了近渴,瞿太太红药一夜之间脱贫暴富,小有薄财,手头宽裕,腰杆子也越发硬了。
可有道是居安要思危,不可因眼下解困便忘乎所以,挥霍度日。立志要当个好媳妇的红药思来想去,最终从其中取出几量金子,派人和傅家留守广宁的几位掌柜接上了头,凭着过硬的关系,死皮赖脸的在傅家商行里签下契书参了股,日后每一月都有红利可拿,
大腿还是要挑粗的抱哇,红药满足极了,悠然自得的长叹一声,又忍不住掏出契书看了又看。
以后日常花销就全靠这一张纸了,再也不用担心山穷水尽了。
瞿凤材回屋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她拈着契书,笑得像只松鼠的景象。
那一副傻模样很是可笑,却也生动,似乎这才是他的一辈子。
他浅笑,一步步走近。
红药听得他脚步声,满心欢喜的转过身,笑出了一点梨涡。
“今日怎么有空回来?营里不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