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大抵湿了干,干了湿,此刻皱巴巴地挂在他身上。
肩头几点深色,是被雨打湿的痕迹。
吉云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很放松,说:“有车的,他送我。”
她对着江月说话,眼睛看着陈琛。
***
陈琛也看到了吉云。
不过她身边多站了一个江月,他拿不准是该等还是走。
毛孩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地响在耳边,
……这就是她现在的姘头。
……这医院里有一大半的人和她那个过。
其实她和谁在一起,是怎样的关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有。
吉云正绕过江月,向陈琛走过来。
她远远就喊那硬石头:“好巧啊。”
陈琛将视线轻轻落到她脸上,冲她点了点头。
吉云明知故问:“在这儿干嘛?”
陈琛指了指后头的门,说:“吹风。”
吉云冷笑:“我以为你等我呢!”
陈琛说:“顺便等你。”
“……”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楼梯间。
吉云撑着扶手,说:“在外面站多久了。”
陈琛说:“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她老毛病又犯了。
陈琛抿了抿唇:“一个小时吧。”
“这么久啊,外面风挺大的,不觉得冷吗?”
“还行。”
“嗯,你身体好着呢。”
挺普通的一句话,她分了轻重,咬文嚼字,一个音一个音地蹦出来。
教人不去想歪吧,偏偏说得缠绵缱绻。
教人想歪吧,其实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
陈琛跟在后头没有吱声,吉云大概能想到他脸上那副隐忍不发的表情。
上次他说,你在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吉云觉得他大错特错,其实不是非要做了点什么才算有所得,有许多东西虽然看起来平淡无奇,然而身处其中则是别有一番滋味。
有趣,解乏,这就够了。
一瞬间,她很想去看看他的表情,看看他爱发红的耳朵,于是脚跟一旋,扭着身子侧向上地瞧他。
身后忽然有人喊:“小心啊,请让一让。”
一只手扯着她的胳膊将她猛地拉下,还没稳好重心的女人忽然向后一倾,迅速切换的视线里,陈琛像脱弦的箭似的冲她跑来。
陈琛一手搂着她的背将她扶起来。
她顺着力气撞进他怀里,有那么一瞬间,吉云觉得时间归零,世界冰封,周围的一切都停了下来。
相对而站,他在仅仅毫厘之外,温热干燥的手心熨帖在她的背脊,她像是一捧炽热的火焰,在他包裹下剧烈的跳跃。
他的呼吸也是乱的。
绝不是因为那一刹的意外。
吉云心底里有个声音,说不是。
耳边人声渐响:“吉主任,你没事吧,对不起啊,刚刚我一下子没稳住!”
陈琛往上退了一个台阶,将吉云松了开来。
于是发条上紧,时间重启,指针滴滴答答走得分外快起来。
吉云瞥了一眼旁边那人,是个穿蓝制服的护工,长得又瘦又小,偏偏扶着位腿上打石膏的胖子。
吉云说:“怎么不走电梯。”
护工一头的汗,说:“太忙了,等不到啊!”
陈琛几步走过来,说:“我帮你扶上去吧。”
等搀上那胖子,才想到来征求吉云的意见,他眼巴巴看着这女人。
吉云一哼:“我去外头等你。”
陈琛说:“你还上不上班了?”
吉云说:“不了,回去休息会。”
陈琛摸了自己裤子口袋,把一串钥匙递过来:“那你去车上等我吧。”
吉云说:“好。”
陈琛又说:“顺便送你回家。”
“……”
顺便你大爷的。
***
等陈琛坐进车子,一头短发早湿得差不多,蓝色衬衫洇了一圈深色,像衣服外头套了件围脖。
吉云熟稔地找到车上的布,去给他擦头,只是刚刚触到他皮肤,他条件反射似地往旁边一躲。
陈琛接过毛巾:“我自己来。”
吉云盯着他看了几秒,说:“好啊。”
车子开动。
陈琛问:“你住哪儿?”
吉云说:“名墅花园,认得路吗?”
“认得。”
“哦。”
气氛一下子落到冰点。
陈琛专心开车,吉云专心拨弄手机。
雨打在车窗上,散开一朵又一朵的花。
直到车子停在小区外,陈琛说:“这里不许外来车辆进去。”
吉云方才将手机收起来,说:“是啊,就停这儿好了,我走过去。”
她手已经摸上车把手,忽然听身后人说:“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解释一下。”
——“咔哒”!
吉云开了车门,说:“下次说吧。”
陈琛说:“我等不到下次。”
吉云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陈琛突然伸手来拉她胳膊:“一会儿就行。”
吉云扭头看那只手,又一路沿着男人的胳膊看到他脸,继而冷冷说:“松手。”
陈琛非但不听,反而加重了力气,手背青筋突起。
双方僵持,陈琛没有要退却的意思,吉云深吸了几口气,把脚收回来,关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