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看不下去的事情太多,但只要是人不犯我我亦不犯人,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距离和克制。
生活于他们从来不是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反而时刻如履薄冰,如行钢丝,他们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独善其身,往往只是为了要让自己过得更好。
吉云不懂,陈琛不怪她,一个出入都有车子接送,住得起那种豪华别墅,工作于她而言更多是兴趣的女人,尽管教养要求她尽量内敛,从不炫耀自己拥有什么,但从本质上说,是的的确确和他不一样的。
一个尚在打经济基础,一个不断追求上层建筑,他们的分歧,其实从一开始就存在。见到她的第一面,陈琛就知道他们不是一类人,也很难走到一起去。
他话不多,但不代表他蠢。
吃饱的食客渐次出来,见到陈琛,都客气地打个招呼。林玉闲了一点,又跑出来透气,缠着陈琛,问:“你又有事要出去啦?”
气氛正僵,吉云将手腕从陈琛手里挣脱出来,说:“我到门口等你。”
陈琛说好,又把钥匙递给林玉,交代道:“一会儿有人点餐,叫人用车送餐好了。”
林玉问:“琛哥,你不用车啦?”
陈琛说:“不用了。”
“那你待会儿回来在路上给我买个芒果?”
“不行,你过敏。”
“我想吃!”
“不行。”
……
陈琛去找吉云的时候,她站在围墙下头,拿手遮着脸。虽然已近年底,这个城市的太阳依旧热烈。
只是一会儿功夫,吉云就晒红了脸,额角鼻尖冒起一点细汗,看到他,说:“聊好了?”
“嗯。”
“那走吧。”
只这几句,陈琛便知道她生气了。
他根本无意将气氛搞得这么僵,一字一句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只是她太过聪明,他的弦外之音,她未必不清楚。
***
抢吉云包的那俩,是一对来当地打工的兄弟,不过没什么文化,又四体不勤不肯做苦工,这才铤而走险坐起了抢包的行当。
陈琛和他们只能算是脸熟,时常见到他们在街头烧烤店里喝酒吃烤串,偶尔“生意”不太好了,才去火车头里合点一客快餐。交钱的时候摸遍身上每一个口袋,陈琛总是心安理得地接过,然后展开那些皱巴巴的钞票。
每个人的故事各有各的不同,但走到这一步却都差不多。
这座的城市的小巷依旧狭窄,路面铺着青砖,偶尔一个不巧,踩上块松动的,就将隔了夜的雨水,混着泥地踩出来。
吉云几次中招,不得已贴着墙角的长砖去走,又欲要扶着墙面,可一看背阴的墙上生出的暗绿苔藓就退缩了。
陈琛见她如此纠结,将手一伸,说:“你挽着我胳膊好了。”
吉云翻着眼睛看了看他,手往前一够,手心正好熨帖起他的。他手仍旧干燥温热,大概没想到她会牵住他的手,此刻猛地一僵,吉云只好自己用力扣紧。
他们不是没有亲密接触过,除去那次混乱的吻,他抱过她,也不止一次皮肉相碰,比这更暧昧更玩味的时刻都有,却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样教吉云心跳得身体战栗。
连陈琛在回神之后的手指一动,都教她窒息,幸好他没有甩开,只是很自然地反握住她,然后两个人的手心渐渐湿润,不知道是谁出的手汗。
这一段路,格外的长,又格外的短,两兄弟租的房子门前,陈琛松开吉云的时候,她觉得不过短短一瞬,可脚脖子分明已经又酸又痛。
陈琛敲了敲门。
没多一会儿,有人嚷嚷着来开门,见到陈琛,刚刚还怒气冲冲的脸上换了副油腻腻的笑脸:“陈老板,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陈琛说:“今天没出去啊,昨天捞了笔大的吧。”
那人挠了挠剪着板寸的头发,指甲缝漆黑,笑道:“都是陈老板照顾。”
他视线渐渐移到一边的吉云身上,上下一打量,色眯眯地说:“这是嫂子吧?长得真漂亮,和大明星一样。”
吉云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陈琛不置可否,说:“今天找你来有点小事,怎么,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请啊,怎么不请,陈老板一来,我们这破屋子都亮堂起来了。”
陈琛朝吉云点了点头,让她先进去,陈琛跟在后头关上门,又将插销推上。
那人说:“没事的,陈老板,你随便一关就好,不用锁,不用锁。”
进了屋子,几乎一片狼藉,地上地下全是杂物,两个大箱子全开着,女人的衣服内衣散的处处都是。
吉云当然认得出其中一个是自己的,只是不动声色,让陈琛解决,原本在箱子边翻东西的那个见到来人,眯着眼睛望过来,说:“谁啊,哦,陈老板啊。”
陈琛说:“今天来没什么大事,就是过来认认人。”
两兄弟还纳闷:“认什么人?”
陈琛看着吉云,说:“是这两个抢了你行李的吧。”
顿时间,房间里鸦雀无声。
吉云还真是像模像样,指认凶手似的仔细看了二人,给她开门的那个大约是昨天骑车的那一位,风大雨急她没注意,但箱子边的那个化成灰她也认识。
吉云一脸轻蔑,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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