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茗茗闭着眼,思维沉浸到空间里。她依稀记得自己攒了好几尺串了色没用的旧布在空间里,原本就是打算用来做抹布的,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趁着衡衡没注意,乔茗茗掏出一块布来,迅速裁剪出四块抹布。
她端了盆水进来,拿两块拧湿,而后拉着无所事事的好大儿一块把屋内墙壁给擦了。
这地方的屋子很有意思,从屋外看屋子是黄泥和砖头建起来的。但屋内却是木墙,一片片木材拼合得严丝合缝,半点没有一靠墙,墙上黄泥便噌噌噌往下落的情况。
乔茗茗对此万分满意。
她怕啥?最怕睡觉睡得好好的,翻个身蹭到墙上蹭出一身灰。
母子两人哼哧哼哧地拿着抹布把木墙都擦了一遍,擦不到的就搬了梯子进来,爬上去继续擦。
宁渝干完活进来一看腿都软了!
他是强压下喊话的冲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几乎是一路发着懵慢慢靠近,然后挤出笑容,忍下颤音,温和说:“茗茗要不你下来,我外头活干完了,我来干。”
乔茗茗转个身,冲他笑嘻嘻:“没事,马上就好。”
“哎,行!不急你慢些。”
宁渝忙点头,也不敢训斥,只能死死扶着梯子,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这是乔茗茗擦的第三遍,她对卧室有极其强烈的洁癖,床面上除了被子被褥等床上用品以及人外,不能再有任何东西。
就算是坐床上也得换了裤子才能坐,还好她这龟毛习惯与宁渝一拍即合,要不然夫妻俩非得因为这事吵起来不成。
乔茗茗终于擦完了,抹抹额头上的汗,十分有成就感地看着她“擦下的江山”!
“干不干净!”
乔茗茗昂胸抬头格外得意。
宁渝忙不迭点头:“干净干净,你快下来吧。”
再不下来他心脏要受不了了!
乔茗茗也听话,谨慎小心地从梯子上下来。在她双脚踏牢地上的那刻,宁渝瞬间脸黑,双手叉着腰,气得咬牙又无奈叹了口气。
“干嘛?”乔茗茗奇怪,推开他,把抹布扔到盆里。
宁渝转身严厉批评:“你太不小心了。”
“我怎么不小心啦?”乔茗茗搓洗搓洗抹布,很是疑惑。
他无奈扶额:“你是不是把你肚子给忘了?”
乔茗茗拧干抹布,愣住,而后霍然醒悟。后知后觉地露出震惊以及后怕的表情。
我靠,不说她真忘了!
妻子如今是略有些健忘的孕妇,是能忘了自己已经怀孕的孕妇。宁渝不能责备她,也不能对她要求太多。
孕育一个孩子很困难,他从小就在父母那儿明白了这个道理。前几年乔茗茗怀第一胎期间,他更是把这道理刻在了骨子里。
宁渝把儿子拉到门外,说:“你是个大男子汉了,爸爸能交代给你一项任务吗?”
衡衡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立刻挺起胸脯,奶声奶气道:“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妈妈,不能让她爬高。”
房间内。
父子两人在外嘀咕,乔茗茗却已经把她这次带来的行李给整理好。
行李虽只有一个箱子加两个袋子,但里头装着的东西可不少。
有她们娘俩的衣服,还有几年前大姐和大嫂给做的厚被子。被子是怕她要去当知青给做的,没成想下乡没下成,倒是下放了。
除此之外还藏着几袋麦乳精、黄小米以及红糖,显然是为乔茗茗准备的。
其余就是书籍本子了,距离78年还有四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或许最少也得在这里呆上四年。
艰苦岁月中,粮食能填满肚子,可书籍却神奇的拥有拥有治愈灵魂的能力。
趁着整理行李,她还从空间里偷渡了些牙膏牙刷等生活必须用品出来,顺带给房间角落里的米缸添点儿粮。
她喜欢整理东西的过程,强迫症使得乔茗茗必须把屋子整理得干净整洁。
上辈子她奶奶总说她是劳碌命,别人帮忙整还不乐意,非得自己来,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热爱吃苦的毛病。
可让乔茗茗说,这不是吃苦呀。
别人整的东西,她没有安全感。
换而言之,她要用时根本找不到在哪儿!这会让她好痛苦好焦虑的。
要不然她就不整,若是整了就必须经她的手整。
这会儿屋内所有东西都又重新规整完了,乔茗茗再次背着手,在屋内徐徐踱步,仿佛如同扬着蓬松尾巴的猫咪在巡视着自己的地盘。
只见从房门进来就是一张饭桌,饭桌方方正正不算大,却能轻松坐下四个人。
以饭桌作为分界线,左边是卧室区,最靠近墙的地方是张只有一米五宽的床,然而床尾的地方却预留了空位。
大床贴着墙,墙壁上有个带着小平台的窗户,窗外是碧蓝的天与在风中摇曳的石榴树,不远处有丛小竹林,簌簌的声音格外好听。
而空位里能摆下一张大约一米三宽的床,鉴于几个月后她将迎来又一位小生命,所以乔茗茗的设计图中这里摆放的是上下床。
到时候衡衡躺上铺,下铺做个围栏就成了婴儿床,再挂个床帘还能把两张床隔开,把有限的空间利用至最大,乔茗茗贼骄傲的好吗!
至于其他……破旧得满是划痕,且已经瘸了腿需要用木块垫起来的大衣柜摆在空位边的靠墙位置,衣柜对面就是窗户,窗户下方有张“伤痕累累”桌子,能够放置杂物与当书桌。
卧室区就这么结束了,乔茗茗又绕过饭桌来到另一边,这里是厨房区域。
若是有条件,乔茗茗想把厨房隔起来,否则他们每日做饭时都得把几扇窗户和两边门都给打开通风,因为她是受不了被子上沾了烟火味和饭菜香的。
哎,这么想想,她毛病可真多,也是真招人烦,难得能找得到宁渝这种和她这么合拍的人。
厨房区域的东西就很简单,一个小火炉,炉上放着砂锅。
还有一个火盆,火盆上方做了个铁架,男人巴掌大的小铁锅就吊在铁架上。
这些厨具……勉强可称作厨具的旁边有两张小板凳和一个类似于床头柜的桌子,桌子上是简单的调味品,桌子旁放着个厚木盖盖着的大米缸。
乔茗茗“啧啧”两声,要是只有宁渝一人也就算了,如今她和儿子也来了,长期这样可不成。
不但要隔起来,怎么说也得建个灶台起来吧。
宁渝靠在门框边,听她说着时不时从脑袋里蹦出来的计划,含笑点头:“做,厕所厨房上下床咱们都做。”
乔茗茗高兴:“可以慢慢来。”
“对,不急。”
生活可以慢下来,不必着急。
就像舅公说的,人生长着呢。
第11章另类父女
傍晚,晚霞漫天。
余晖覆盖着上阳村,与村北的上阳湖和翠绿的青山相辉映,形成独特而壮观的美景。
衡衡出奇的喜欢这儿,他坐在房门槛上,小手托着脸蛋瞧着这里的一切。时不时再吃个花生,惬意极了。
那架势,和他姥爷花生配酒一模一样,乔茗茗觉得他就差没抱着瓶奶来配。
宁渝把活干完后去隔壁那两位老人家帮忙修房顶。经过宁渝介绍,乔茗茗得知两位老人里丈夫叫余复,妻子叫杨希仁。老夫妻都是医生,下放到这儿已经满三年了。
在下午的短暂交谈中,乔茗茗猜想两人的医术应该很是精湛。
也对,无论是什么世道,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干出往死里得罪好大夫的蠢事。
他们这种境地的人,对不熟悉的人有极强的戒备心,所以交流并未持续多久便分开了,待到即将暮色四合之时老夫妻才从地里回来。
乔茗茗的到来倒是让平静无波的村子掀起点儿波浪。
大约每个村子都有属于自己的村子中心,就如每个城市里总有家人尽皆知的中心广场或公园。
在这娱乐匮乏的年代,村民们劳作一天,歇息之时会聚集在一起聊天说话,交换着自己从各处得来的信息。
而上阳村的村子中心是棵古老的香樟树,根据村里的周氏宗族志记载推算,这棵古老的香樟树大约已走过八百年的岁月。
第一代周家人逃荒到这儿开荒定居时高大的树木便长在了这里,因古人深觉年岁悠久的香樟树有灵,于是也不去砍伐它。
直至如今,村里人不少人依旧信奉古樟树有灵的这种话。十几年前炼钢时连厕所都给拆了去烧炉,但却没有一个人敢提起把村里这棵老香樟给砍了烧。
香樟树越长越高,枝丫也愈发茂盛,算得上是乘凉好去处。
在这夏天里,村民们总爱端着饭碗站在这亦或者是坐在这吃饭,边吃着边侃大山。
村里几近有百分之七十的人家姓周,最先开口的就是住在村北,管着养猪活计顺带杀猪的周志才。
与这一身还算魁梧的身材不符,周志才的嘴巴能称得上是村里最碎,十条闲话有八条从他口中而来,就连最能说的周三奶奶和田寡妇都说不过他。
若非要拎出一个来和他对打,那必定是他的亲闺女周苹果。
是的,但和她爹不同的是周苹果对于嘴巴的管理远胜她爹。讲话虽跟个炮仗似的,闲话却没听她传过。
周苹果曾经在一次和隔壁村抢水的“活动”中,利用极为利索的嘴皮子为那年的上阳村立下丰功伟绩。
要知道那年可是干旱,又正值庄稼需要浇灌,多上几桶水许就能多活几株地瓜苗,多收获几个地瓜,多填饱几餐肚子。
周苹果当时还是被别人称为“小丫头片子”的十岁小孩,站在干裂的田埂上,把垂在胸前的粗辫子一甩,双手叉腰,嘴里一连串地吐出清晰而又有力的语言,刹那间,整个田野上只留下她清脆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好听,脑袋瓜子转得又快,说话就跟牙口好的人嗑瓜子儿似的,嘎嘣嘎嘣,没个停头。
人家都说她名儿取得好,苹果咬着也嘎嘣脆。关键她说话比她爹要有条理,声音又天生响亮,简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村里人虽面上不说,但都喜爱周志才他闺女更胜于他。
私下里不禁嘀咕:这么一个浑人,怎么就能生出这种闺女儿呢?
紧接着又想:你周志才活该断了香火,家里只有苹果这么个闺女。别人家的灵气是分给几个孩子用,你家灵气全在这一根独苗上。
还想着招赘呢,谁家男儿能降得住你家苹果啊?
周志才丝毫不知大伙都这般看他,这会儿扒两口饭,把右手筷子放左手夹着,指了指旧牛棚方向,压低声说:“前几天来的那个……后生,人家媳妇从首都千里奔夫来啦。”
“嗐,干两天活保准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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