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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玲珑杀 第34节(1 / 1)

窕枝看得一头雾水,心下担忧,是不是要追出去看看,刚要动身,旋即就被孟清禾抬手拦下。

“你瞧拢枝现在比之前在宫里那会儿,活泼自在多了。倒是你平日里心思藏得深,喜怒哀乐不常放在脸上。”

比起拢枝,孟清禾对窕枝的近况更为担忧,傅翊时常会给她派些刀口舔血的活,窕枝一个人承担惯了,时日一长,反倒渐渐少了很多与旁人之间的联系。

“主子,属下无事,圣上说只要助他除了容景衍,就会为我与拢枝的父兄翻案。”

比起平日里无忧无虑的拢枝,窕枝俨然要背负的更多,她们的父兄家人皆已化作黄土,因担着罪臣之名,骨灰永远不能入土为安。

“窕枝,有时候你们不应被过去所束缚住,大燕历代谍司所依仗的并不是宣誓报国的赤胆忠心,而是……”你们急于为家人脱罪的不甘和仇恨。

孟清禾自知这样的劝慰于他们而言无甚多用,可到底心下不忍,其实在谍司里,能像拢枝这样乐天知命的人可以说是凤毛麟角,他们背负的仇恨之深,往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罢了,往后行动多要留心,凡事以自己的性命为先。”

素手搭在窕枝肩侧轻拍两下,孟清禾微叹了口气,目送她离去后,脑海中不由划过一丝怅然,谍司与其说是忠于皇帝,倒不如说是忠于今上手中的权力。

有心人若是得知其中关窍,策反他们轻而易举。皇位上坐的那个人是谁,相信整个皇城谍司内除了她与沈尧安,根本无人会在意。

随手捻起不远处沛文拿过来的文房,那支松木细毫是谢殊平日惯用的,昨夜央求着他割爱于自己添妆亦是磨了好一番功夫。

孟清禾冷白的指节折握笔杆,毫末笔尖处在豆蔻脂上润染了一番,随之笔落唇瓣,姝染晶莹,铜镜里原本素白的面孔,瞬间多了一丝俏丽颜色。

皇城内廷——

谢嫣然领着桂生立于太学门前,左顾右盼良久,迟迟不见自家兄长身影,心下怅然。

自从傅翊那里得知兄长夜间遇袭受伤的消息后,她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亦私下偷偷打点宫人前往相府查看内情,得知兄长安然,这才稍稍稳下心神。

“你确定兄长今日会来太学上值?可这都快晌午了,怎么还未见到……”

谢嫣然话音未落,一袭熟悉的白衣官带映入眼帘,谢殊伤势未愈,他径自前往太医署开了几味药材,故而耽搁迟了些。

“嫣然,你为何在此。”

男人停下脚步,手上本提着几副药材包好悬于指间,见谢嫣然前来,不自觉的背过手去,将其藏在了身后。

“府中不是有大夫,为何还要专门来宫中开药?”

谢嫣然眼尖,远远就望见他背身藏药的小动作,她眼下困于内廷,若非如此,在相府她尚可以照顾一二。

“你是怀疑父亲会对你不利?我听傅翊说了,你和父亲现在不睦,是不是因着上回宫宴上姚氏的事,他迁怒于你了?”

见他们兄妹有私话相告,桂生垂头,识趣的退到一旁,留意着四下经过的行人。

谢嫣然在夜宴风波平息过的第二日,就被谢铮衡入内廷狠狠训斥了一顿,这么多年来,尚在自己高热不退、命悬一线时都见不到的父亲,却偏偏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揭露了姚氏的恶行,竟扬言要与自己断绝父女关系。

“贵妃娘娘,要是没有谢家给你做倚仗,你在傅翊眼中什么都不是……”

这是谢狰衡冰冷而疏离的原话,他们是血脉相连的至亲,这十多年来,谢嫣然被这个父亲弃置后院不闻不问,被姚氏送入皇宫前一晚,就彻底断绝了自己对谢狰衡的妄想。

谢家从来不是她的倚仗,反倒是成了束缚住她的枷锁。这无情的皇城尚比冰冷的谢府能耐得住人。

“嫣然,你好好呆在宫里,暂且不要回相府。”

谢殊心知自己的妹妹虽生性怯懦,却是心思玲珑,大抵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都继承了那个男人的城府,或是些许其他不好的特质,以至这些年尽管活得小心翼翼,却未生出过丝毫逆反之心。

谢殊眸光清明,他看清了自家小妹的容貌,当真沉鱼落雁,娇俏可人,比之端庄闺秀的嫡女谢颐芸,更能讨得傅翊欢心。

谢嫣然华服垂地,光艳逼人,因着这几日跟着嬷嬷学了些宫里的仪态规矩,乍一看去当真比往常多了几分皇家威严。

她认真的听着兄长的话,将谢殊的嘱咐暗自在心底一一记下。

“兄长,你要做什么,嫣然身在内廷,亦可助你一臂之力。”

谢殊含笑摇首,抬手如从前一般在她光洁的前额轻弹了下。

“你且好好侍奉着傅翊,他暂时可保你无虞。父亲那边的事情你不用过于理会,待到时机成熟,我自会安排好你与林小娘。”

贵妃驾到太学,学塾内已有不少好事的宗亲,偷躲在墙角瞧着,他们隔了老远,看得并不大真切,只一个模糊的窈窕女影,但可以想见是个美人。

皇上独宠贵妃的传闻,一直是京都权贵间不言自喻的事,但在小一辈眼里,自然就演变成了贵妃与圣上一见钟情、相约白头的佳话。

谢殊在太学考校课业时,便时常能听到宗亲女眷,言语间对谢嫣然浓浓的羡慕之情。

正交谈中的兄妹俩,听到周边学子的窃窃私语,不自觉相视一笑。

太学里的几位太傅皆是当世大儒,昔日得先帝赏识被授予官职招入内廷,教宗室子弟经天纬地,诗书礼乐,亦或者因年迈自请退位让贤的权臣高官,这里可说是宫内一份闲差。

唯谢殊在一众白须老者中显得格格不入,他年轻俊美,起先因眼疾的缘故和几位老太傅并无太多交集,可今日却也不得不一一上前拜会一番,以全晚辈之礼。

“哥哥这样谪仙般的气态,同他们站在一道真是不搭~”

谢嫣然由桂生虚托着手离去时,不由在嘴上嘟囔了一句,不大不小的声响,恰落入谢殊耳中,他嘴角列起一丝浅笑。

这太学里的太傅之职,同时兼任着会试审阅一众学子考生卷文,放在平时自是远离朝堂之外的闲职,可如今傅翊下旨重开科举,想必是动了打破世家垄断朝堂要务的心思。

毕竟要坐稳大燕万里江山,手里光凭谍司这一把刀,是远远不够的。

作者有话说:

真的改吐了,改了一天都没解锁,改的面目全非的,不过留了原稿,哈哈

第40章、太学

皇城内秩序严苛,内廷的太学书塾与外廷的翰林院仅一墙之隔。

谢殊行至廊下,原本躲藏在四下偷瞄谢嫣然的那群世家子弟霎时间一哄而散。

他们皆与那些苦读数载,为博取功名考入翰林的寒门贵子不同,皇室宗亲里得以承爵的侯门嫡子,大多一出生就被帝君赐下相应品级,纵学业不精,将来在父辈的提携下,也是可以步入仕途的。

“谢太傅,贵妃娘娘是你的妹妹么,她长得可真好看。”

谢殊衣摆微沉,旋即被一只小胖手拉住了他的袖口。

“柳霄明,你当在王太傅处修习礼乐,而非是此处。”

男人面色板正,脊骨挺拔,颇有严师之风。昔日一条白缎,掩去了他凌厉锋芒的眸色,一众学子只觉谢太傅为人温和儒雅,故在他跟前形似泼猴般,漫无拘束。

柳霄明是礼部尚书嫡幼子,他母亲宝安县主乃恭亲王一脉独女,算作是谢太后的一门远亲。

“可…太后娘娘让我多跟谢太傅亲近的。”

天真奶气的童声传入耳畔,谢殊视线下移,最终缓缓落到了这个身量刚及他膝盖的小团子身上,不过是个刚到垂龆之年的幼童,怎么这般胆大,倒懂得把太后搬出来压他一头。

“那又如何?你现在应该在那边。”

谢殊嘴角轻勾,抬手指了指庭院槅廊下另一侧的静室。

谁想眼前拦路的小胖墩不仅没离开,反倒双手叉腰,一脸无惧的与谢殊对视了上去。

“谢太傅我不怕你,我爹说了,谢相要入翰林招婿,你现在就是只纸老虎!”

柳霄明是太学里出了名的纨绔,许多老太傅不愿沾上麻烦,同宝安县主交恶,故而对他的种种睁出格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殊本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欲多管,谁曾想这小子横的紧,硬是拦下他的去路,在他面前撒泼打滚,嚷着要去见传闻中宠冠六宫的谢贵妃。

恰在这时,打钟的小仆拿着木槌,走到庭下挂器的青铜编钟旁轻敲了两下。少顷,静室內喧哗一片,王太傅手拿戒尺长卷,推开竹门缓步走了出来。

迎面遇上礼部尚书家的小祖宗,年过耳顺的王太傅,面上的花白胡须忽而一颤,将要与谢殊寒暄客套的话尚未出口,就生生咽了下去。

匆匆疾驰了两步,待到相隔甚远一段距离后,王太傅方才气喘吁吁的摆手示意,用苍老粗粝的声音喊道“谢太傅,下半堂的通典讲授,要劳烦你啦~”

因着谢殊平日不大来太学授课,故而被定下的是补职,其余太傅分科别类的讲学,若是有缺席、或身体抱恙半途而退的情况,需得由他来接替续讲。

“谢太傅,你就应了我罢~”

小胖墩手脚齐用的攀附在谢殊腿侧,骄纵的模样颇为令人头疼。

“太后若是知道你在太学如此作为,定然是要寻你母亲来的。”

屈腰将他的小胖手从自己身上拨下,一墙之隔的外廷翰林书声琅琅,传至谢殊耳侧,他忽有些哭笑不得。

谢铮衡看重这些寒门子弟,无非是为了防着自己吧。为了姚氏他当真是煞费了苦心,甚至不惜违抗家族,来扶植新的傀儡。

“父亲,清砚对您当真无用了么?”

谢殊心底怅然,眸下晦涩,手中一沓厚厚书卷蓦然坠地,发出一阵巨响,还在他身侧胡搅蛮缠的柳霄明瞬间萌生了一股怯意,撒腿远远的跑开了。

沈尧安将傅翊的旨意传至太学时,已近日暮。

谢殊一动不动的独坐案间,手下细毫沁了方砚浓墨半悬空中,浓稠墨色滴落在宣纸上,晕出大片刺目的黑云。

天色昏沉,屋内却并未明灯。几位老太傅讲授完课业,早早的便开始归家饮茶,含饴弄孙,只他一人独留静室内,思绪冗长。

“下值了,不早些回去,清禾会担心的。”

一抹拂尘残影遮蔽了窗楣漏下的少许光晕,沈尧安一袭浅色飞鱼纹官服闯入谢殊眼帘,他屏退身后跟随的小太监,孤身一人立于案前,折身放下一卷明黄的圣旨。

“谢殊,陛下重用你,是为了清禾,莫要让她寒了心。”

沈尧安蹲下身,双手交叠拢在袖中,凑近谢殊耳侧低语道。

谢殊坐在案前,半边脸埋在阴影中,将手中的狼毫细笔架在璞玉雕饰上,冷白的长指拂开那卷明黄,傅翊此举是以他为饵,要彻底折下谢铮衡的羽翼。

“圣上的意思,是要谢太傅担任主考监,换言之,这条为朝廷广纳贤才的道路,任重而道远呐!”

沈尧安凤眸微眯,他与谢殊可以说得上是老相识了,昔日未进宫前,京都官宦子弟大多承学于兆京南郊私塾,当时来回路途遥远,少有学子既无车马,亦无年长的管事仆从在近前侍候。

谢殊在南郊私塾常被世家子弟欺凌,他那会儿不是嫡子,能进学塾亦是求了谢铮衡饶久,怎奈姚氏不松口,区区一个外室子怎配挂上相府的名头,故而只得徒步前去。

沈尧安那会儿与谢殊是同窗,曾出于善意载过他几回,谁成想一段时间后,大理寺拨下来查案的御史,就在沈府的车架内查到了私通敌国的文书,随后圣上下旨,沈氏满门获罪,秋后执行。

“沈大监当是恨我入骨,今日的这般好心,谢某恐是无福消受了。”

谢殊抬眸,正对上那双压抑黯淡的眸光,沈尧安指节泛白叩在他身前的桌上,隐忍之色尽显。

“我心知你欲将我千刀万剐,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当初那个人不是我,也会是其他人,你又如何提防的住?”

他神色平静,恍若在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种变相的承认更激起了沈尧安的怒火。

“你做惯了这种背信弃义的事,只要身旁能利用的人绝不会姑息半分,又何必在此伤感谢铮衡招婿欲要替代你的位置?”

沈尧安揪起他的衣襟,强按住他的手,逼迫其接下圣旨。

明黄长卷在两人猛烈的争执中铺散垂落,谢殊任他动作自不还手,就在前边圆领被扯下的那一刻,左肩伤患纱布包裹处,多了几道尖锐的划痕,一直蔓延到后背骨脊处。

沈尧安恍惚间停下动作,他虽不能人事,却并不意味着不知晓谢殊身上的痕迹自何处而来。

“谢殊,你是在羞辱我么?”

周边冷氛一瞬凝固至冰点,他这一生的苟且皆是拜谢殊所赐,从风光霁月的世家公子沦为手握权柄的御前大监,这条路他走得极为艰难,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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