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鞅倒是满不在乎,从地上将金豆子捡起来,放入衣袂之中的小袋子里。然后转身对苟变道:“主人睡下了,不方便。”
就这份不要脸的劲,苟变立马对公孙鞅高看了一眼,都快赶上将主了。可是就公孙鞅的脸面,至少在魏国真不怎么样。甚至连看门的军士都能对他破口大骂。不得不说,公孙鞅的心态很好,他还能腆着脸说:主人睡下了,不方便。
可这个结果,苟变肯定不能满意。想要冲上去继续拍门,公孙鞅见状吓了一跳,急忙保住苟变的大腿,没办法,抱住腰的话,就苟变的力气,根本就不在乎,他还能行动自如的踢门闹事。刚才看守大门的军士说了一声:滚。估计也是看在公孙鞅是友邦大夫的面子上。再说了,他们俩出现的时机不对,排场也不对。
哪里有大夫出行,连个家臣都不带的道理?
如果继续在公子缓门口闹事,恐怕等待他们的就不是一句——‘滚’了。而是打开府门之后,大队的士卒从门中跑出来,将他们看押起来了。甚至暴打一顿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邦交之臣,有邦交之臣的规矩。显然苟变没有这方面的专门培养,而公孙鞅却缺乏大贵族的礼仪教育,两个都是眼前一抹黑,但心忧不已的小人物。在中原第一大诸侯魏国公子的门前吃了一次闭门羹,这事不丢人。当然也不值得自吹自擂。需要的是他们适可而止的停止无休止的骚扰。
可是苟变却不愿意,他追问公孙鞅:“你往来邺城也多次了,还有能够说的上话的人吗?”
“公子缓身边的人?”
“不行的话,在邺城有些身份的大夫也行。”苟变是给公孙鞅面子才这么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公孙鞅虽然大部分做事的时候很务实。但是作为贵族,他身上还是有夸夸其谈的恶习。虽然不经常发作,但要是在关键时刻发作,很容易误事。
公孙鞅想了想,还真想起一个人,猛然道:“我大前天来的时候,遇到了辛贲大夫,他是魏侯看重的新贵,或许他能够帮我们见到公子缓。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苟变心头刚刚燃起一点希望,顿时被公孙鞅一泡尿滋灭,气地七窍生烟,他恨不得一把掐住公孙鞅的脖子,死命的来回晃荡,凑近对方的脸质问他:“你这家伙有点谱没有!”
不过公孙鞅不清楚辛贲住在哪里,但是他也有办法,鼻子下面是嘴,多问一些人,总该有人知道:“苟兄不要着急,我们问问人,多问几个就能找着了。”
随后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有点傻眼,只好敢笑道:“某忘了已经是半夜。”
也不是说空无一人,就有一个人在城内走动,而且还不收限制。
邦邦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大半夜里,来了一个敲更的更夫,这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问路人。在当下,从事更夫,守夜,这些苦差事的人,无一例外有一个身份,罪人。比如说,犯了欺诈罪的人,会被安排做守夜人,看门人。很多衙门都有‘徒’等罪犯从事一些繁琐的工作,却没有酬劳,还要自备干粮。
他们不是小吏,甚至连官府的身份都没有。他们只是罪人,之所以出现在街头,就是对他们曾经犯下过错的惩罚。
公孙鞅尴尬的对苟变笑了笑,他也知道邺城的守夜人不仅仅有夜里不能睡觉的惩罚,他们还有一个特征,大部分都是聋子。而且在邺城,大部分从事更夫职业的人都是聋子,当然他们不是天生就是聋子,而是犯罪之后的身体受刑之后的结果。和聋子说话,要是对方有点听觉,还能聊。要是对方彻底失去了听觉,还不会文字,更不会手语,这简直和驴子说话没有什么两样,费半天劲,最终的结果确是鸡同鸭讲,各说各的。
公孙鞅懊恼的拍了一下脑袋,尴尬道:“在下忘记了是半夜,苟兄,小弟这是糊涂了。明日,明日小弟已经给苟兄安排妥当。”
可是苟变却没有搭理他,反而盯着打更的人,胸膛起起伏伏,仿佛在运气。公孙鞅也不在意,反正苟变在邺城没朋友,想要找人办事,还得他出马。可是当更夫敲着梆子费力地走过苟变身边的那一刻,突然苟变动了,伸手探过去,毫不费力将更夫手中的梆子抢了过来。更夫肯定不乐意,他本来就是刑徒的身份,要不是犯的罪不算大,他也不会在家乡服刑。可要是刑徒犯错,在魏国的法律之中,要比普通人更加严厉。就算是失职,也会有很严厉的惩罚。但是,他就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从一个武将手中抢回自己的家伙什?
一开始见苟变抢更夫的木头梆子,公孙鞅还在发愣,他根本就不知道苟变要发什么疯?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把公孙鞅给吓傻了,就见苟变拿着梆子在手中用力的敲打了起来。苟变的破嗓子在军中练兵的时候就练出来了,不敢说全城都能通道吧,但是传到隔壁的坊市一点问题都没有,更不要说临近的几条街了。更何况是在大半夜,更是轻松。
就见苟变用力的敲打了一阵之后,拔出喉咙大喊起来:“走水啦!快救火啊!”
古代的城邑,不怕强盗,不跑蟊贼,就怕着火。甚至防范严密的宫殿也经常面临大火,帝王面对大火也经常束手无策。
一听到着火,公子府邸就不说了,临近的府邸的仆人都一个个打开大门,衣冠不整的站在街头,茫然的看着苟变和公孙鞅这两个罪魁祸首。
不同于其他府邸,公子缓的府邸涌出大队的武卒,各个都是全副武装,这些人恐怕是在府邸巡视的武卒。这一刻,公孙鞅的脸色顿时变了,公子缓就算是受到魏侯宠溺,恐怕也不敢如此嚣张。睡觉的时候安排数百武卒在府邸巡视宵小。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
很快,两个倒霉蛋双双被武卒押到了柴房里,公孙鞅苦笑道;“苟变,某被你害死了。”
“不怕,公子缓是魏国公子,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你我都是卫国的大夫,他看在卫国的面子上也不会发作的。明日一大早,我们就能见到公子缓了。”达成目标的苟变异常轻松,反而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一样:“你看……”苟变还心情不错的站起来,兜了一个圈之后,高兴道:“他们连绑都没有绑我们,显然府邸的人也知道我们的身份,不会为难我们的。就是不知道公孙兄在柴房里睡觉能安生吗?不过某可习惯了,在野外也能睡着,这屋子不错,没有漏风。”
可是公孙鞅却皱眉道:“不那么简单,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一个公子的府邸,大半夜的竟然有数百武卒全副武装在院子里?”
“他不会要谋逆吧!”苟变故意吓唬公孙鞅,见公孙鞅吓得脸色惨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公孙兄,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了,在上军之中可不这样。再说了,我们是来求援的,公子缓答不答应总该给一个痛快话,这样某也好回去给将主复命。再说了,公子缓在府邸里怎么样,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可以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公孙鞅嘴角哆嗦道:“苟变,你是猪脑子吗?公子缓不敢这么做,也没有理这么做,在魏国有这个特权的人只能是魏侯,你闹腾的不是公子缓,而是魏侯。”
豹子瞪地贼大,苟变小心的眨巴了一阵眼珠子,唏嘘道:“某不是故意的。”
公孙鞅靠着房中的柱子,根本就不想搭理苟变,衣袂交错抱在一起,傲娇道:“有本事你给魏侯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