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了, 特别是临近中午的时候, 地面散发的热气都烤人。她厌暑的厉害,饭菜都吃不了几口,几天的功夫,下巴便削尖了。
慧敏帮她绾了圆髻,簪了一对镶粉珍珠的点翠蝴蝶。看着干净爽利。
新荷喝了碗红枣枸杞母鸡汤, 让丫头去库房把六安瓜片拿了出来。她待会要去给叶老太太请安, 正好一并给带去。
「静安堂」庭院绿树成荫, 阴凉极了。
新荷一迈进来,就觉得浑身通畅,心情都跟着愉悦了不少。
郑氏抱着鹏哥儿正陪叶老太太说话, 见她进来,笑道:“你呀,真是不经念叨……这不,才提了两句,你就过来了。”
新荷拉了杌子坐下,笑着说:“一个人呆在屋里总感觉闷闷的,就想着和你们坐坐、说说话,没想到咱们还想到一处了。”
桃枝端了茶水递给她,泡的是枸杞红枣,孕妇可以喝的。
“多谢桃枝姑娘了。”新荷说道:“难得她记着照顾我的口味。”
叶老太太笑道:“快别夸她了,夸的多了,要骄傲的。”她看了眼桃枝,又说:“不过,她倒真是个细心的……这些年服侍我,也稳重体贴,从未有过差错。”
桃枝屈身,微微一笑:“……是老太太不嫌弃奴婢愚笨。”
“好了,说你服侍的好就是服侍的好,虽说不能骄傲,可也不能太谦虚了。”郑氏笑着插嘴。桃枝是叶老太太身边最得宠的大丫头,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的,婆婆蒋氏每逢见了她还笑着说话。自己一个小辈当然也得捧着。
新荷伸手从丫头的手里拿过六安瓜片递给叶老太太,开口道:“外祖母,这是外孙媳妇儿偶得而来,听说是佳品,想着自己也不懂,煮茶喝也是浪费……倒不如借花献佛,您看看喜不喜欢?”
叶老太太让丫头接过,闻了闻味道,夸赞道:“香醇甜美,果然是好东西。”她转头和郑氏笑着说话:“舒哥儿的媳妇儿着实孝顺,时常的让人送东西过来……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可见没忘记我这个老太婆。”
郑氏也笑,表情有点僵硬,她不知道新荷在私底下这么会讨好叶老太太,“二弟妹是个七窍玲珑的心思,我是比不了的。别说您喜欢,要是有人肯这么讨我的欢心啊,我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鹏哥儿在贵妃榻附近爬上爬下的自己玩,听见她们说话,也兴致勃勃地学了句:“喜欢……”
大家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被逗得呵呵直笑。
“鹏哥儿好可爱啊。”新荷摸摸他汗湿的脑门。
叶老太太抱起曾孙子,亲了好几口,笑道:“你也赶紧生一个小子,和鹏哥儿做伴。他一个人也孤苦伶仃的。”
新荷小脸一红,不说话了。生男生女,不是嘴一说就能准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新荷和顾望舒又说起这个话题,眼瞅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心里就更在乎了。
“没事,小子女孩儿都好,反正以后也会继续生的……”顾望舒正在给她挑鲈鱼鱼刺,随口说了一句。
“四叔。”新荷不满地看他一眼。屋里站了这么多丫头、婆子呢,说话也不知道避讳。
顾望舒笑了笑,小妻子有身孕后,脾气渐长……他不敢逗她了,怕她待会别扭起来吃不下饭。郑世子也教过他,说怀孕后女子的脾气都会变的古怪些,让他多忍忍。
慧敏、碧蓝她们都低着头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日常看二爷和夫人的相处模式——哄和宠。
新荷喝了碗汤,和顾望舒又说起给云玲、云朵做添箱的事,她们伺候了她十多年,主仆情分很深,就想着给她们多贴补些嫁妆。云玲还好,嫁给虎子后就是当家主母,也没有什么公婆妯娌,省了许多事。但云朵就不一样了,虽说嫁给了周秀才,算是高嫁……可周家上有老下有小、中间还有弟媳妇.小姑子之类的,人际关系复杂,要是嫁妆少了,不免会被人看不起。
“好,都听你的。”顾望舒哄着她又吃了半碗饭。
第二天,一大早。
卯时刚到,顾望舒就起床了,今天有早朝。他轻手轻脚地换上衣衫,回头见小妻子裹着被子睡得香甜,便忍不住去亲她的右脸颊。
新荷不甘其扰,抱着被子翻了身,背对着他睡了。
顾望舒低头笑了,如玉的侧脸俊美无双。他轻轻放下鸾帐,拿起大红漆方盘上的梁冠挑帘子走了出去。
在门外等候的柳呈紧跟其后。虎子最近在忙成婚的各种事仪,跟前跟后伺候顾望舒的活计暂时就由柳呈代替了。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门前是汉白玉台阶。檐下上层描饰着金龙和彩壁画。屋内铺金砖。殿外露台上左右各设了乌龟和仙鹤。取江山社稷万古长青的美意。无论什么时候过来,乾清宫总给人华丽、庄重之感。
顾望舒在庑廊下站了,目视着远方巍峨的宫墙,静等朱瞻宣的宣召。
“顾阁老,您喝茶。”严涌让小太监端了热茶给他,笑道:“……您怕是得再等一会了,这会子丽嫔娘娘正陪着皇上在里面说话。”
“丽嫔?”顾望舒疑惑道。
严涌摆手,让站在一旁的小太监先退下,和他说话:“就是原来的丽美人,昨夜刚提了位分……皇上圣眷优渥。”他穿着墨绿色的蟒服,身量很高。声音低沉,一点也不女气。
顾望舒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一盏茶喝完,里面传来宣召的声音。顾望舒朝着严涌微一拱手,大踏步进了乾清宫正殿。
朱瞻宣见他进来,一脸的笑容:“……好久不见顾爱卿了,坐下说话。”说罢,让宫人搬杌子过来。
顾望舒跪下行了大礼:“微臣谢皇上赐坐。”
朱瞻宣点头,摆手让他起来。
“爱卿上次重伤之事,朕已查眀……也算是无心之失吧……赵爱卿也拟了奏折,把北郊园林的护卫都换了。你看这事,就这么算了吧。”他说的赵爱卿是新任阁老赵章德。
朱瞻宣既然把话说出了口,那就容不得他再反驳什么。顾望舒起身跪下,薄唇紧抿着:“皇上仁慈。”这时候,他什么话都只能咽在肚子里。赵家父子得朱瞻宣宠幸,他没有办法,忍是唯一的出路。心忍不住寒了,他替朱瞻宣挡命,最后的结果竟是这样……他不相信朱瞻宣会不了解真相?!
他被皇上忌惮了!顾望舒不得不往这方面想……
最深帝王心。
朱瞻宣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同意,惊愕一瞬后,起身亲自把顾望舒搀扶起来,笑道:“赵章德还怕顾爱卿不同意……朕却不信。”
“为何不同意?皇上仁德仁心,微臣佩服。”顾望舒淡淡地笑。
朱瞻宣朗声大笑,仿佛心情十分的好,他摆手让严涌拿了百两黄金赐予顾望舒,算是对他重伤后的弥补。
“哦,对了。赵大人的长子赵渊,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给朕送过□□家的书……还和朕论道,颇有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