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天翊心气几番翻涌,到底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松开何大夫的衣襟,面色虽然依旧不好看,但说话的语气却和缓了许多,“既然知道姑娘身子弱,还敢如此疏忽。每人扣去三两月钱。”
“是,侯爷。”
无妄受到牵连的何大夫苦着一张脸应下,下去后更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配药。
因着担心自家妹妹的身子,纪天翊这会儿也没有心情去兵部,便打发远山去告了假,而他自己则索性拿了本兵书守在了溯雪苑里。
纪兰漪生病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谢氏处,谢氏昨儿个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倒顾不得先去松鹤堂请安,只一路往溯雪苑而去。
而另一边松鹤堂里,柳姨娘一边替纪老太太捏肩,一边时不时地朝门口望去,待听到屋内的西洋钟响了六下,她才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今儿是怎么了,三姑娘不见人影就算了,怎么连姐姐都没见着呢?”
这两人平日里紧着向老太太献殷勤,请安问候半点儿礼节都不曾出错。今儿一反常态,柳姨娘虽然觉得奇怪,但是却不及细思,只想着先在老太太跟前上点儿眼药才好。
纪老太太手里转动的佛珠顿了一下,随即又徐徐地动作起来。纪老太太眼皮一掀,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府里头的规矩,什么时候连主母姑娘都能随意指摘了?”
语调平平,虽无怒意,却教柳姨娘下意识地窒了窒,脸上觉得有些火辣的疼。
老太太这是在指责她忘了尊卑身份。
柳姨娘顿时觉得委屈了,眼眶微红,声音弱了几分,“姑妈,我没有……”
纪老太太看了一眼常嬷嬷,扶着她的手起身,缓缓转身看向愣在那儿的柳姨娘,“别指着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多少年了,你还看不清府里的局势?”叹了口气,又道,“当年我便跟你说过,若是执意给尧儿做小,什么姑侄情谊便都没了。”
看着面前的柳姨娘,纪老太太心底被压着那点儿旧年情绪又被牵了出来。
当年这个侄女儿孤苦无依投奔自己而来,她也不是没有真心疼爱过。甚至为了甥女儿的亲事几次舍出脸面去请京中的老姊妹帮忙相看,好容易挑中了个家境殷实、人也敦厚妥当的,可偏偏这个甥女儿死活不愿意。
她起初只以为是甥女儿年纪轻,眼界短,可当她捧着小腹在自己跟前哭诉时,她才知道,这个甥女儿哪里是见识短浅,分明就是狼子野心!
当时府里刚刚传出何云轻有喜的消息,可她的甥女儿却说她也有了纪年尧的孩子。纪老太太看着她显怀的小腹,这个孩子摆明了就是何云轻有孕之前就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