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了起来,可是听筒里却没有声音传来,一片寂静。何妍声线紧得几乎无法发声,只小心地、干涩地发出一声:“喂?”
“妍妍!”梁远泽急切叫她。
在打这个电话钱,何妍已经无数次提醒自己必要冷静,绝不能哭,可所有的准备都毫无用处,只才刚刚听到这两个字,她的眼泪就已经决堤一般流了下来。她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带着哽咽,颤声问道:“远泽,是你吗?”
“别哭,妍妍。”梁远泽强自按捺着情绪安抚她,语速却是不自觉地加快,“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们要想法子见一面。”
何妍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她用力地抹了抹两侧脸颊,把眼泪拭去,尽快使自己冷静下来。没有时间和他互诉衷肠,没有时间问他她离开后他曾遭受过什么,也不敢向他诉说她曾经受过什么。没有时间,他们没有时间可以浪费。
她谨慎地瞥一眼紧闭的卧室房门,握着手机进了浴室,小声问梁远泽:“你从罗陪那里得到了沈知节整形的资料?”
这是她的猜测,梁远泽明明没有失忆,却假装失忆留在阿里坎特,自然是要想寻找傅慎行就是沈知节的证据。他曾托田甜传话给她,叫她耐心等待他归来。现在他既然回来,那就应该是已经取得了想要的东西。
梁远泽答道:“拿到一份完整的就诊记录,包括他整形前的各项数据,以及整形前后的五官细节对比照片。罗陪是个很狡猾的家伙,他把所有的就诊记录都偷偷备份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可其下暗藏着激动压也压不住,又道:“你说过陈家有沈知节之前在北陵的犯罪记录,我现在就在找那个,等把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就足以可以证明傅慎行就是沈知节!”
一切都和何妍预想的一样,她也曾试图走这个途径将傅慎行绳之以法,可后来才知道,这条路根本不通!就如小五所说的那样,砍树没有从梢上砍得,傅氏这棵大树不倒,他们根本不能把傅慎行绳之以法,因为傅氏会罩住他,会把他罩得严严实实!
这也是她铤而走险要和小五合作的原因!
“远泽,你仔细听我说。”何妍沉声说道,她习惯性地抿唇角,想把语言组织得尽量凝练,“千万不要去陈家,会惊动傅慎行。那份档案我已经得到了,你把你手上的资料拷贝一份,偷偷放到爸妈房子里,然后你就赶紧离开——”
“妍妍!”梁远泽打断她的话,“是你要离开。你把那份档案交给我,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做,你先想法逃离他身边!”
梁远泽的想法不算错,他只是想得太简单,一如那次的贸然报警。
“远泽,只这些东西还不能把傅慎行怎么样!你听我的,我还有别的安排。你把东西留下,赶快离开。不要再去联系田甜,我们会连累她!”何妍说道。
“不,我不会离开。”梁远泽倔脾气也上来了,坚持道:“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
何妍心急,正欲再说,却忽听得傅慎行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阿妍?”
卧室门竟不知什么时候被推开了,他在外叫她的名字,声音伴着脚步声往浴室这边而来。何妍先是一惊,心脏顿时要从嗓子眼里跳了出来。慌乱中,她左右扫了一眼,一时竟不知能把手机藏到那里。眼看着傅慎行就要走到浴室门口,何妍一狠心把手机丢进了马桶里,人也顺势坐了上去。
几乎就是下一秒,浴室门就被傅慎行打开了,他站在门口看她,似是暗松了口气,道:“怎么也不应一声?吓我一跳。”
何妍紧张得手都在隐隐哆嗦,声音勉强镇定着,佯装恼怒地瞪他一眼,“傅慎行,你有病吧?上个厕所也要来看一眼?出去,关上门!”
傅慎行愣了一愣,这才注意到她是坐在马桶上的,这样尴尬的场景,不怪她要恼怒。他笑笑,道了一声“抱歉”,刚想要退出浴室,却又发现她面颊上有残余泪痕,脚下不觉微顿,问她:问:“出什么事了?”
何妍赶紧抬手擦了擦脸,遮掩道:“没什么,你赶紧出去!”
他狐疑地看她两眼,不过还是退了出去。
何妍的心还在狂跳不止,她转头看向浴室那面磨砂玻璃墙,许是因为离得远,并不能看见外面傅慎行的身影。她小心地移开身体,把已经被水泡坏的手机捞了出来。傅慎行就在外面,所以是不能把手机带出浴室的,何妍紧张地四下张望了片刻,悄悄起身打开了洗手台旁的储物柜,把手机塞进了最里面。
浴室的房门并没有锁,傅慎行随时可能会在进来,她的心脏几乎一直提在嗓子眼里,直等关好了储物柜,打开水龙头假作洗手的时候,她那疾如擂鼓般的心跳才渐渐平息下来。何妍抬头,默默打量镜中的自己,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转身出了浴室。
傅慎行并未离开,人就在床前的沙发里坐着,听见她的动静抬眼看过来,目光直愣愣地落到她的脸上。她已经洗过了脸,可那还有些发红的眼睛却告诉他,她刚刚有哭过。他抿了抿薄唇,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漫不经心地答道:“没怎么,心血来潮就哭一场。”
这分明是应付的话,他不信,探究地打量她。她神色淡然自若,再瞧不出什么异样来,随意地扫了他一眼,问他:“怎么回来这么早?”
他是有点不放心她这才回来,却不好和她说,只道:“公司里没什么事情,就早点回来了。对了,晚上吃什么?是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刘嫂已经在楼下开始准备晚饭了,他问这话纯属是没话找话。她明明看出来了,却也不揭穿他,淡淡说道:“累了,哪里也不想去,就在家吃吧。”她说着,随手从床头拾起本书来,在飘窗的软垫上一窝,团着身体看起书来。
他看她两眼,忽地说道:“明天去把证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