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岚摆摆手,就势靠在她怀里:“我倒是不碍事儿,就是可怜宁哥儿了。”
她把今儿的事复述一遍给他,对晏三思的管生不管养深恶痛绝:“继母不是亲的,想法子作妖害人也就罢了,爹总归是亲爹吧?而且那秀姨娘好歹也是他曾经宠过的,连一句帮腔的话都不肯说,我看县主今天敢这般跋扈,全是他怯懦不作为!”
她今天真是气着了,说话极为不留情:“县主今天敢害秀姨娘和宁哥儿,明天就敢往爹的茶盏子里下□□,你瞧着他自食苦果吧!”
她说完才意识到晏三思也是眼前这位的亲爹,这话已经是十分大逆不道了,她不禁有些忐忑,抬眼惴惴地看着他。
晏和讥诮地笑了笑,多情的眼里泛出讥诮的神色来:“他向来不就是这样吗?只要他自己过的安宁舒坦,其他人,哪怕是他亲生骨肉,是死是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重岚叹了声,抬手环住他的肩背轻轻抚着:“以后咱们有了孩子可不能这样,养而不教不如不养。”
她说着说着又无端恼起来,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男人的色心惹的祸,要不是你们见一个爱一个,哪里会有这么多闲事儿!”
晏和淡定地转了话头:“要是咱们孩子生出来,你会严厉管教吗?”
重岚横了他一眼,注意力却被转移:“严厉管教?你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恐怕狠不下心来,如果他犯了错,你会狠心揍吗?”
晏和颔首:“自然,无有规矩不成方圆。”
重岚不悦道:“那也不能动辄就打啊,你长年征战沙场的,万一把孩子打出个毛病来我找谁哭去?就不能好好儿讲道理吗。”
晏和从善如流:“那就跟他好好讲道理。”
重岚又不高兴了:“万一他是个皮的,你说道理他不听,光说顶什么用,没得把孩子耽误了。”
晏和:“......”
两口子就着孩子的问题展望到半夜才歇下,主要是重岚不停地说,晏和跟着应和,她从孩子出生一直想到孩子的孩子生孩子,知道眼睛困得受不住才被晏和硬按到被窝里歇下了。
她到底还惦念着晏宁那边的事儿,正准备派人打听,没想到传信儿的人就先过来了。
来人是秀姨娘房里的丫头,她也是悲戚,压着哽咽低声道:“少夫人,秀姨娘伤的实在太重,昨儿个没熬住,今天早上就去了,宁少爷哭的撕心裂肺...”她微微一顿,说不下去了。
重岚跟秀姨娘并没有太深的交情,心里却漫上一股难言的酸楚。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悄没声的去了。
她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复杂心思,转而问道:“老夫人和二老爷呢?可说了什么呢?”
来人答道:“老夫人闻言叹了声,赏了十五两银子下来,二老爷瞧着有些难过,但还没感叹几句就被二夫人拦回去了。”
重岚心里冷笑,她想了想,转头吩咐人取了三十两银子出来递给秀姨娘的丫鬟:“我看宁哥儿如同亲弟弟一般,不能眼看着秀姨娘走的这么凄凉,这些钱你拿着好生打点,至少让她身后有块正经安歇的地方。”
她不敢多给,怕又惹了清河县主的眼,还要打扰死者清净,这些银子够秀姨娘走的体体面面的了。
来人拿了银两,千恩万谢地走了。重岚听了这消息,一整天心绪都不宁,只能趁着傍晚赶过去瞧晏宁。
晏宁靠在秀姨娘生前睡的床上,旁边只有两个跟秀姨娘相熟的老姨娘劝慰着,不过也不敢多呆,只劝慰了几句就走了。他小脸木木的,眼泪都像是流尽了。
他见重岚走进来,脸上终于恢复了点活气,上前迎了几步,低声道:“嫂嫂。”
重岚把干净帕子浸湿,帮他擦了擦沾了灰尘的小脸,心头微酸,问道:“用过饭了吗?”
晏宁摇摇头:“我不饿。”他低下头,声音冰冷讷然:“我等了一天,爹都没来瞧一眼。”
重岚握住他的手,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要是晏宁是个大人,她肯定实话实说,让他知道晏三思有多不靠谱,但他偏偏还是个半大孩子...
她想了想,柔声道:“你爹还有事儿绊住了,其实心里惦念着你姨娘呢,只是不好过来。”
晏宁垂下头:“周先生说过,想要做的事儿,想尽办法都能做成,不想做的事儿,近在咫尺也不会挪动一步。”
重岚微滞,也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只好道:“等这段时候过去了,我让你兰兰妹妹来陪陪你好不好?”
晏宁脸上还是闪烁起小小的光彩来,随即又很快黯淡了下去,摇头道:“还是不来了好,我有没能耐护住她,万一遇见个什么事儿...”
她摸了摸晏宁的脑袋,陪着他无声的沉默起来,他忽然又抬起头:“嫂嫂,我能不能送我姨娘一程?”
身为亲子,生母生前不但不能尽孝,死后也不能按着规矩披麻戴孝,实在是人生一大悲事。她犹豫片刻,颔首道:“可以,不过得小心些。”
晏宁用力点了点头,无声地闻着她身上的香味。
重岚又陪了他一会儿,等到天色全黑才走,回到院里的时候晏和已经在屋里坐着,坐在桌边等她吃饭,一边道:“去瞧晏宁了?”
重岚无力地点点头:“那孩子要哭不哭的,我瞧着心里实在不好受。”
晏和给她盛了碗牛肉羹:“你把能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便好。”
重岚面上这才露了些笑来,抚着自己尚还平坦的肚子:“这是给咱们的孩子积福呢。”
晏和斜了她小腹一眼,像是透过这个动作瞧着那个害他不能近夫人身的小鬼:“希望他是个有福的,若是个无福无德的...”
重岚不乐意地搡了他一下:“有你这么说自己孩子的吗?”
她吃完饭就拉着晏和去瞧重延前些日子送来的几件小孩衣服,一边嫌弃道:“大哥也真是的,送的这都什么啊,大红大绿的,上面还绣着金线,孩子穿了还不得恨我一辈子。”
她拿起地上一双虎头鞋:“这个还不错,就是颜色太花哨了。”
晏和随意瞧了几眼,心里对夫人嫌弃大舅还是十分高兴的,面上却淡然道:“我瞧着都还好,大舅费心了。”
重岚更嫌弃了:“我看你穿衣裳还挺正常的,没想到给孩子看眼光这么差。”
晏和:“......”这就叫引火烧身。
她挑挑拣拣一时,又到了夜深才被晏和抱上床,带着她胡天胡地一番才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许嬷嬷和清歌来收拾房间,闻着房里的味道都红了脸。
她这几日连连派人打听晏宁那边的消息,幸好清河县主总算收敛了几分,没敢明着在对他那边下手,他也能正常上学,先生都说他比原来刻苦了好些。
重岚有一回带人去探望他,却见他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都换了人,秀姨娘留下的人不知去了哪里,新换上的两个丫鬟约莫十三四岁,都是花枝招展,晏宁才多大点的孩子,又是主子,她们竟也敢当着面儿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