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齐瑱知道齐伯年给他定下的不是那日在花园里见着的女孩子时,两家已换过文书。齐瑱是叫顾氏宠成的性子,十分任性,当时就闹着要退亲。齐伯年哪里肯答应,倒把齐瑱一顿训斥,还是顾氏心痛儿子,不免又许了他日后纳几个美貌妾室服侍,只是齐瑱心上终究不平,竟是责怪起谢怀德来,怪他不将月娘玉娘于他分说明白,毫无朋友之义,以至于闹出了这等张冠李戴之事,竟是同谢怀德生分了。
许是玉娘颜色出众,吴家寿宴那日也表现得温婉顺从,境况倒是比谢逢春预料的好上许多。月娘这里说定了亲事之后,到谢家打听玉娘的人倒也不少,大多是商贾之家,其间竟也有两家小官为庶子求配的。谢逢春为之得意非常,虽一概以女儿还小,要多留两年回绝了,在马氏跟前倒也夸耀了几回。
月娘那里自定了亲,常在马氏身边学着料理中馈。这日偶然听着红杏同青梅说话,知道了有好些人家来向玉娘求情,这还罢了,期间竟还有官家子弟,做得还是正妻,心中自然不平,索性就站住了脚,听她们说话。
又听红杏道:“老爷只不肯答应哩,说三姑娘小,要多留几年,我瞧着,怕是仗着三姑娘颜色好性子好,不愁没更好的夫家。只是二姑娘倒是委屈了,齐家虽富,怎么好同官家比呢?”青梅听说,就在红杏身上拍了几把,啐道:“你个嚼舌头的货,背后编排两位姑娘,挑姑爷的事,也是你我能说的吗?仔细给老爷太太知道了,打你的嘴。”
红杏脸上微微一僵,强笑道:“我不过同你说说罢了,哪个没事往太太跟前嚼舌头去。只是我替太太不平罢了,三姑娘打小在庵堂住的,虽说同孟姨娘没情分,可同太太也没情分呀。若是三姑娘真嫁得高了,只怕太太也沾不着光哩。”青梅听了这句,倒是点头道:“这话倒有些道理,你能想到这些,还算你有良心。”
月娘在一边儿听着,越听越是着恼,一面嫉恨着玉娘一个粉头娘生的贱种竟也有官家子弟来求亲,更恼谢逢春竟还心不足想攀高枝。月娘对谢逢春素来有几分惧怕,不敢在他跟前撒娇使性,就往马氏跟前说话。
“娘快劝爹爹不要心不足。玉娘那是什么出身?小娘养的还是好听的。孟姨娘从前做着什么营生不是打听不着的。要叫人知道了孟姨娘的出身,我看做妾也没人要她!且娘仔细想一想,你同玉娘那个小贱种有什么恩情呢?她真要攀在了高枝上,哪只眼睛还看得到娘,只怕一门心思就捧她亲娘去了!”
马氏叫月娘这几句话说得又气又笑,原想把谢逢春要送玉娘去选秀的话告诉了月娘,又顾忌着月娘性子急,真要知道了这事,指不定要怎么为难玉娘,别的倒没什么,前头秋紫的脸是怎么伤的?总等着尘埃落定了再说,所以就把别的话来安慰月娘,好容易哄走了月娘,得了空,马氏又把月娘的话想了想,倒是心动。
可不就是月娘的话,玉娘那个丫头接回来才多少日子?哪里来的情分。便是自己占着嫡母情分正妻身份,也架不住日后他们父女俩个一起偏心。倒不如趁着那丫头还没记上族谱,索性直接写在自己名下,到时孟氏不过是个贱妾,还怕她翻出什么花样来。
即计较定了,到得晚间谢逢春回来,马氏就把月娘的话斟酌着同谢逢春说了,又道:“月娘这话倒是提了个醒儿。老爷请想想,虽说本朝选秀都是在民间选,可也要出身清清白白的。玉娘这出身,真要去了那个地方,叫人说起嘴来,可有什么脸呢?”
谢逢春叫马氏说得一怔,要将玉娘记在马氏名下充作嫡女他原是盘算好的,只是一直找不着机缘开口罢了,且孟氏那边也没安抚好,故此一直耽搁了下来,不想马氏自己就说了出来。马氏看谢逢春呆怔,只以为他顾怜孟姨娘那个妖精,因冷笑道:“认在我名下充作嫡女亏了她不成?莫说她选秀还不知道成不成的,便是不成,一个嫡女总比个粉头养的庶女嫁得出去,你若是愿意就开祠堂,左右还没记上族谱呢,一笔记了就完了,倒也不用改。若是不愿,我也乐得清静。”说了也就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谢逢春忙道:“太太这话有见识。不瞒太太,我已得了消息,天使明年三四月就要到阳古城的,到时参选的,不是富户千金就是大家小姐,玉娘的出身可实实的叫人诟病。即太太宽宏大量肯将玉娘记在太太名下,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马氏冷哼一声,要笑不笑地道:“你不去问问你那心头肉答应不答应?别一会子跟你哭天抹泪,寻死觅活起来,你又改主意。要那样,以后你那玉娘有什么事,可也休来同我说。”谢逢春就道:“问她做什么,总是为玉娘好。要是她是个慈母,总是喜欢,再不能委屈的。”
马氏听着谢逢春这样说想起从前孟姨娘给她吃的那些暗亏,这回不得不吞下这么一个苦果,又绝了前程,还不知道要在谢逢春跟前哭闹成什么样。谢逢春是个凉薄的,若是孟氏逆了他的意思,说不着便把往日恩情也一并勾销了,深感得意,脸上露出笑容来。
这也是谢逢春和马氏两个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竟是忘了玉娘已在阳古城里有些体面的奶奶太太们跟前露过了脸,如今人人都知道谢家有个美貌庶女,这忽然成了嫡女,岂不就是个掩耳盗铃的笑话。
谢逢春这里同马氏说定了,回头就到了孟姨娘房中。孟姨娘正吩咐彩霞去将那煮得稀烂的桂花鸭,并陈年烧酒送过来。要说谢逢春对孟姨娘倒是有几分真心,知道玉娘是她唯一的指望,且这个主意又是她得的,看着孟姨娘的柳眉杏眼,浅笑轻睨,满心欢喜的样子,竟是有几分心虚,好一会才道:“胭红,我有话同你说,你先不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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