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没有……”
白锦欢面色尴尬,刚开了个话头想要给青玄辩解几句,就见鹤羽释然地摆了摆手。他忽然觉得这个向来眼高于顶的鹤族少年当真变了许多,就连气质都一反常态的温和起来。白锦欢不知是什么契机造就了这个改变,可总的来说感觉却不坏。
“白锦欢,我如今也对不起你了。”鹤羽轻叹一声,坦然地迎上白锦欢越来越疑惑的目光,用一种缓慢且忧伤的语气淡淡说道,“我原先有那么多的不甘心,不甘心遭此厄难,不甘心我被族人弃之如敝履,如今倒是尽释然了。”
白锦欢不明所以,以为他是因为青丘给他的疗伤资源而感到亏欠,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鹤羽,你不用对不起我。当日之事各有苦衷,你是我在妖界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药材灵丹这点子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鹤羽知道白锦欢误会了他的话,可这样糊里糊涂下去又有什么不好。他一边纠结于自己对白锦欢的隐瞒,一边又自我安慰这是对他的一种保护。白澈手眼通天,又煞费苦心组了这么大一个局,除了自己这个变数,想必做事都做得干净。
白锦欢对那日妖界小道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是有些难过于与心上人的分隔两地。或许时间久了,这点忧愁终会随风消逝,自己又何必要打破这虚假和平,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这个向来潇洒肆意的小公子面前呢?
虽然脑中这样想着,可鹤羽还是觉得心里闷得发堵,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抬眸望着白锦欢,见他不仅无知无觉,甚至还对自己表露出一种关怀有加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出自己的卑劣和胆小。
鹤羽抿紧了唇,越来越沉重的愧疚让他的心坠入谷底,仿佛下一秒便要不管不顾地将一切和盘托出。意识到这点后,鹤羽发现他不能再在白锦欢面前继续待下去。
“听说你明日要虽青丘去龙神渊做客,一路小心。”
白锦欢先是一愣,没想到鹤羽的话题竟然转变得如此之快。可话都说到这儿,便是要告辞了。白锦欢耸了耸肩,从石板上站起身来,掸了掸自己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嗯,听说龙宫大摆宴席,估计要三个月后才能回来。”
“之前只在龙神渊一些偏僻安静的地方戏过水,倒是从未去过龙宫里头。”白锦欢轻轻笑了一下,眉眼之间都洋溢着对龙神渊之旅的期待,“如今可以跟着父王以青丘的名义去做客,我可要好好见识见识,至少得把做客的礼给吃回来。”
“你倒是没变,到一个新地方总惦记着吃。”鹤羽想起他们初遇的地点便是云上鹤族的厨房,没忍住笑出了声。
白锦欢狡黠笑着,朝鹤羽眨了眨眼:“妖以食为天。”
“不过青玄我得带走,不然他怕是寂寞。留仙洞的事情我吩咐了其他我信得过的小狐妖们,他们会替我好好照顾你的。”白锦欢收了笑意,郑重其事地补充道,“他们每七天会给我汇报一次情况,你不要见外,有什么事直接找他们便好。”
“嗯。”
白锦欢知道今日和鹤羽和解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他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了几句关心话后便起身告辞。鹤羽看着他往洞外走去,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道:“白锦欢,若是你知道了你的好哥哥便是杀了你心上人的凶手,可会痛苦难过?”
那身影脚步不停,动作不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第065章 狐狐来到了龙神渊
龙神渊在整个妖界的最东边,与狐族青丘隔着十万八千里。那儿有一处遥遥望不见底的深渊,黑水滔滔不绝,拍在两岸陡峭石壁上发出雷鸣之声,仿若一声声不甘的怒吼,又像是威严的震慑。
龙神渊原本还不叫龙神渊,只是妖族中名不见经传的一处水渊。传闻是几万年前一场仙魔大战,龙族那骁勇善战的老祖先率领族众站队了天界,成为天帝身边最忠实的坐骑和手中最锋利的那把刀。有了妖界龙族相助,天界攻势犹如雷霆,瞬间逆转了战场。
可打斗刀剑无眼,自然也不能全须全尾。大战之后,魔界伤势惨重,族人损伤过半,就算休养生息到现在,仍旧是喘不过来气的尴尬局面。与之相斗的天界自然半斤八两,不仅折戟沉沙了几名远古战神,就连赶来相助的龙族老祖宗也不幸陨落。
龙族老祖宗的尸身从九天之上坠落,最后落在了妖界一处深渊寒潭中。未散尽妖力的尸身撞击水面,溅起的水花富有极大的能量,不仅将两边山壁击打成了如今这陡峭沟壑的模样,还使周边平地化沧海。
天帝失了臂膀,自是痛心疾首。战争过后,便是表彰与追封。他顾念着龙族族人的骁勇善战和忠诚不二,亲自施了法力将龙族老祖宗的埋身之地改造成了个钟灵毓秀的地,还亲自给这深渊起了名字——即为龙神渊。
原本的妖龙顷刻之间改头换貌,不再是平平无奇的妖类,反倒成了天帝亲封的神龙。虽然仍旧住在妖界,可龙族族人身上有了这样光荣的光芒,到底还是和妖界中其他妖类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从那之后,受了天帝恩泽,龙族其他祖辈自然感恩戴德,便从之前的聚集地迁徙而至龙神渊,在这渊中休养生息,重建族群。久而久之,龙神渊便成了龙族世世代代的所在之地,原先的地界竟无一人能够忆起了。
白锦欢亦步亦趋地跟在狐王身边,听他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龙神渊的历史,正听得兴趣盎然。他的兴致被狐王吊起,可狐王故事说到最后,自然而然地闭上了嘴,没有新的故事供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狐狸咀嚼消遣了。
白锦欢瘪了瘪嘴,一副不高兴的模样。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狐王,眼角眉梢尽是不可置信。白锦欢摊开了手,微微挑起了一边眉毛,对着狐王撒娇讨宠道:“父王,没有别的可以说的了吗?我还想听其他有关龙族的故事。”
狐王被白锦欢闹得没办法,却也对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十分受用。他朗声笑了起来,伸出手来掐了一把自家小儿子的脸侧软肉,手上稍稍用了点力气,羊脂玉般的皮肤顷刻间便红了一小块:“那是人家龙族的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
“嗳。”得了这样的答复,白锦欢难掩失望地叹了口气。他没有再去闹狐王,反而乖乖地坐在一旁,不知是在生闷气还是在出神。龙神渊和青丘相距千里,他们没有图一时之快用法术前去,反倒路上走走停停,宛若游玩般走了六七天。
虽然之前下令将白锦欢拘在青丘里调养身子是为了他好,可狐王作为一个父亲,见到自家儿子郁郁寡欢无趣无聊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后悔和不忍心。路上游玩的这几天,一是为了让白锦欢散散心,二就是借此机会,修补修补父子亲情。
他原本以为白锦欢会对他这个专治独裁的父王发脾气,埋怨他的不讲理,没想到自家这个向来骄矜的小儿子比想象地要好哄。小狐狸只不高兴了一瞬,转头便被外界美景吸引了注意力,天大的不快也都随风抛之脑后了。
狐王想到这里,心头难免软了些。他在手心释放了青丘如出一辙的哄小孩的妖法,巴巴地凑到白锦欢跟前去,脸上是难得的慈爱神情:“好了,别和父王闹别扭了,你那个小妖奴还在身边呢,可得给父王留些面子。”
青玄原本坐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当一个不说话不出声只认真做事的透明人。见狐王猝不及防地提到了自己,他神情有些尴尬,到底还是有些惶恐,只得抬眸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狐王,又将求助的视线投向了白锦欢。
到底是和青玄从小一起长大,白锦欢顷刻间便能猜中他这个小妖奴那些敏感的小心思,知道他此时怕是有些不自在。白锦欢轻咳一声清着嗓子,长眉一挑,端得是一副娇蛮模样:“难得父王这般好意,我可得抓住机会。”
他伸手搭在狐王手上,将狐王掌心上施法的妖法压灭,同时又将在一旁当人形棒槌的青玄一把扯了过来。白锦欢抬眸看了一眼青玄,又看了一眼狐王,面上的笑容羞赧又狡黠,是狐王看惯了的耍小机灵的表情。
自家儿子愿意同自己亲近讨宠,狐王自是高兴,一连串答应了白锦欢许多无伤大雅的小要求。狐王权势滔天,现下也像个邻家的普通父亲,见白锦欢面上那逐渐焕发的神情,他也懂得这般恬静的相处来之不易,一时之间只觉得欣慰又感慨。
“好了,你和你的小妖奴可从父王这敲走了不少东西。”狐王唇角勾起了一抹宠溺的笑,伸手揉了揉白锦欢的脑袋,同时还坏心眼地施了法力,将小狐狸的狐狸耳朵冒了出来,“现下可满意了?安心坐着,咱们约莫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到龙神渊了。”
白锦欢在狐王收手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脑袋一热,他心底暗道不妙,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自己的头发,将被妖力催出来的耳朵堪堪按了回去。可他到底没有狐王妖力深厚,没能破解自家父王的妖法,只得一脸羞愤欲死地瞪着狐王。
活了上千岁的狐王像个老顽童一样欺负人,始作俑者非但没有觉得半点不好意思,反倒越看自家小儿子羞恼的表情越觉得可爱,不由得仰天大笑起来。中气十足的笑声回荡了整个青丘的行路队伍,从头传到了尾。
闷头赶路的小狐妖们面面相觑,彼此眼中都是化不开的疑惑,不知是什么事儿惹得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狐王这般高兴。
白澈掀开门帘进来时,打得就是一探究竟的主意。他还没来得及和狐王行礼禀告,一抬眸就瞧见了白锦欢捂着脑袋的模样。葱白的手指中冒出来柔软细密的绒毛,随着主人抬头的动作轻轻抖动,倒是分外惹人怜爱。
白锦欢抬眸望去,正好和白澈探究的目光在空中相汇。二人面面相觑,白锦欢满脸尴尬,白澈则努力保持着自己的冷静自持。他面上肌肉抖动几番,佯装咳嗽来压住自己的笑意,到底还是没忍住,在白锦欢面前笑出了声。
白锦欢:……
父王绝对是故意的!
看着白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白锦欢一张脸由青变粉后变红,五彩缤纷的模样活脱脱是一个调色盘。他没想到有朝一日竟在白澈面前出了这样大的丑,饶是再好脾气的人也忍不住心底的愤怒,更何况白锦欢本就骄矜。
他还是没有忘记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能用手肘别扭地去杵在一旁作壁上观的狐王,几乎是尖叫地发声道:“父王!赶快把妖法给我撤了!”
“哎呀。”狐王被白锦欢肘击了几下也不生气,面上仍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伸手按住白锦欢作乱的手肘,想要把他捂着耳朵的手拉下来:“这有什么,你刚学化形时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经常冒个耳朵尾巴的,父王不也是没笑你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