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楠曾经滑过很多年滑板。在他刚上小学的年纪,那奕众望所归选了钢琴,家里立马就有了一架价值不菲的钢琴。而他撒泼打滚、绝食抗议,才得到一块廉价的滑板。
不过这种不被认可的热爱毫无意义,在其中投入的时间和心血在他父母的眼里一文不值。尽管一边和父母吵闹,一边滑了些年,在升入高二后,因为他一团糟糕的学习成绩,滑板成了这一切的元凶,被他爸给砸了,声称如果他还要继续滑滑板,那就从家里滚出去。
那会儿他没有从那个家里滚出去的资本,其实现在也没有,不过现在他有了勇气。
有勇气,但是没什么自信。那家叫xports的俱乐部要的是经验丰富的滑板老师,而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滑了,他不太敢去丢人现眼。陆以让他去试试,反正人活着总会丢人现眼,也不多这一次。
没想到竟然选上了。
事后了解到这个俱乐部影响力还挺大,全国各大城市都有点,每年都会举办各种民间的国内、国际赛事。特别是近年滑板被纳入奥运项目之后,兴起了一阵滑板热,俱乐部更是迅速壮大。
那楠去面试做技能展示时,负责人就说了,他们一方面是招滑板老师,给一些毫无基础的学员授课,另一方面,是培养自己的团队,要参加国内外各种比赛。还说那楠很有潜力,希望他加入。
这看起来是一条不错的出路,陆以也为他高兴,但那楠本人却一天天萎靡了下去。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工作,再加上他诚心的道歉,然而这些也并不能挽回闻兼明。
陆以到时,其他几个被抓的家人已经等着了,警察把事件的过程汇报了一遍。
下午下班后,那楠和俱乐部另外三个伙伴在一家烤串店吃饭,其中那个女孩去卫生间路上遇到了两个男人的骚扰,其他三人见状上去帮忙,和这两个骚扰男打了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俩猥琐男很快被打趴下求饶。本来到这儿就算了,但那楠不顾同伴阻拦,按着自己身下那人,抡椅子往死里打,把那人打得头破血流,警察来了后人直接送进了医院。
看起来像个领导的警察打着官腔:“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受害人同意和解,条件是你们打人的要赔偿人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
“什么受害者,我才是受害者好吧,那俩混蛋就是自个活该……”女生嚷嚷道。
“姑娘,你可不能这么说……”
“那我要怎么说?我活该被流氓摸?”
“那你也应该找警察,而不是私自斗殴,还把人打这么严重。受害人要不愿意和解,你们都够判刑的。”
被摸的女生气得不轻:“那你就说我是不是活该……”
“没有人活该,按法律,他俩该被拘留15天,罚款500元。”
“…………”
警察靠过来,看着女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不会和解,你们跑不了判刑的。所以各退一步吧,想想你们也把人揍得挺惨,其中一个躺医院一时半会都下不来床……”
陆以插话进来:“对方要多少?”
警察说了个数,另外两男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就说,那人也不是他们揍的,都是那楠一个人下的狠手。
“反正受害人要这个数,不然就要上法院……”警察说。
“那也轮不到我们……”
警察没说话,算是默认,监控里狠揍别人的就是那楠,这点证据确凿。
陆以走到那楠身边,虽然他把别人揍得很惨,他自己脸上也挂了彩,看起来倒是他们这边这些人里被揍最惨的。
“要不要和你家里联系?”陆以小声问那楠。
“用不着。”
“陆哥,你也不用管我,是警察非要让我联系个人。”
陆以按了按他的肩膀,转头跟警察说:“我们愿意赔偿,麻烦你们去和对方协调。”
那女生也赶紧插话进来:“不管最后赔多少,我们都出一半,怎么说那楠也是给我出头。”
“哥……”
“今天我可以把人带走吗?”
“可以,过来办个手续。”
折腾到了半夜,陆以开车载着那楠回家,城市的喧闹沉寂下去,深夜的城市寂寞得如同挂在天边的昏暗的月亮。
“还好吗?”陆以问,“要不要去医院?”
“……对不起。”
陆以诧异地看了那楠一眼。
“这笔钱我先欠着吧,以后会还。”
他有些局促,无意识地用手指搓着左手手腕上的纹身。被破坏的皮肤早已经痊愈,凸出的疤痕颜色更浅,这些交错的伤痕形成图案,遮盖另一些交错的伤痕。
“别伤害自己。”陆以淡淡说道。
那楠立马停止揉搓自己的手腕,把左手放到身侧,避过陆以的视线。
“记得我们第一次在monkey club见面吗?你用垃圾桶把一个大个砸晕了……”
不知道陆以想说什么,那楠只“嗯”了一声。
“还有那次你在我家门口,浑身是伤,你说你和家里吵架,又和别人打架,七八个人打你一个……闻兼明认为你有情绪问题和暴力倾向,让你去看心理医生。但我觉得,与其说是你控制不住脾气要和人打架,更像是你希望别人来揍你一顿。
“在被拒绝、被伤害的时候,你是对别人愤怒,还是对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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