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兼明突然抬起手,从那楠的脸侧晃过,那楠停止解释。刚刚闻兼明摸他脸了吗?但他什么没有感觉到……
闻兼明又抬了抬手,还是没有碰到他的脸:“还痛吗?”
“…………”
反应了好一会儿,那楠才知道他在说什么,诧异之外,粲然一笑:“怎么可能还在痛,早就不痛了……”那楠声音小了些,很突然地感到了一点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怎么痛……”
“那天是我太冲动,这事本来也不怪你。”
那楠自然听出闻兼明在给他道歉,虽然不知道是因为听了陆以的话,还是他真心觉得对不起。但这都不重要,那楠已经受宠若惊。
“嗯……老师,你吃晚饭了吗?要不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不去了,你也买了回去陪陆以吧,他一个人在医院很无聊。”
“……嗯。”
“你没事多来医院看他。”
“你呢?”那楠想起他俩刚在医院说的话,“你不来了吗?”
“会来。”闻兼明拍了拍那楠的肩膀,示意他放心,“我先回去了。你把保温桶放陆以家里,有空我会过去拿。”
那楠点头,刚刚的惊喜转瞬即逝。他看着闻兼明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的高大身影,总觉得那个身影像是佝偻着的落水狗。
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
那楠去医院的时间多了不少。陆以旧疾加新病,身体恢复得很慢。闻兼明还是来,这医院离陆以家和闻兼明的学校都不远,他每天来一两趟,多数拎着饭盒,也时常拿来新鲜的花。只是呆的时间很短,把饭盒放下,或者把花换上,和陆以招呼一声便离开了。有时候遇上陆以正在休息,他就自己静悄悄做完这些,又静悄悄离开。
那楠把水果放在小桌上,看到上头的保温盒,拎起来掂了掂,沉甸甸的。
“老师来了啊?”
陆以撑起身,抬起一条胳膊把输液的开关调慢一些。这个护士是个急性子,每次都把输液管调到最快,输得他心慌。
“来了吗?我不知道啊,我刚刚在睡觉。”
那楠把饭盒打开,清淡的饭菜,都是高营养高蛋白质的食材。他帮陆以把吃饭的桌板支好,把食物摆上来。
“应该已经走了。”那楠用手试着食物的温度,应该放在这儿有一会儿了,不是很热,“要我拿去给你热热再吃吗?”
“不用热。”陆以拿过勺子,把另一只叉子递给那楠,“我吃不了,你也吃点。”
“我就算了,天天都是这些清淡的,吃得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
陆以看了那楠一眼,戏谑道:“你也有吃腻你老师做的饭那天呐?”
那楠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也不是给他做的。
“吃你的饭吧。”说着,那楠从他买的水果里掏了个桔子。
明明桔子是这个季节的应季水果,却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买的都那么酸。
吃了两个酸桔子,那楠开始给猕猴桃削皮,削完皮的猕猴桃切成块放在小盘子里。
“给我剥个桔子吧,我想吃桔子。”
“你不能吃这个。”
陆以眉头微皱,然而很快又松开,并没在这个问题上坚持,说道:“你很喜欢吃桔子。”
“还行,吃起来很方便。”
陆以看着那楠,眼神温柔:“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以后都不要喝酒了哦。”那楠把切好的猕猴桃放到陆以跟前。
“嗯,不喝了。”
吃完水果,陆以擦了擦手,又看窗外:“出去走走。”
已经到了十一月深秋,早晚都有了寒意,但秋阳高照的下午,外面还是很暖和,住院楼前的小广场上,不少出来透气的病人。
陆以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了,人还是有些虚。靠在长椅上,阳光透过渐黄的树叶缝隙洒到他身上,浅栗色的卷发像是镶上毛茸茸的金边,白皙的皮肤透着沁润的红。他拉了拉那楠的手,让他在他身旁坐下,也不说话,默默的,拉着的手没有放开。
“哥,我们俱乐部组织了一次集训,在外地,也叫了我。”
原本眯着眼睛享受阳光的陆以斜瞟了那楠一眼:“要去多久?”
“三个月。”
“有点久。”陆以说这话,移过去一些,挨着那楠,把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靠在他身上,重新眯起眼睛,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你要去吧。”
那楠也斜眼看陆以,阳光移走了,那些虚假的红润也不复存在,一张血色不足有些苍白的脸。那楠又仰着头看头顶那枚在微风里摇摇欲坠的黄树叶,冬天真的快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冬天,继而想到楼顶凛冽的大风,和无人踏足过的厚实的雪,他突然打了个轻微的寒颤。
“陆哥,我退出的话……你和老师在一起吧。”
那楠已经尽量说得轻松了,但那声音也像是从冬天飘来的,裹着呜呜的风声一样。
陆以从他身上起来,审视地打量着那楠,又过了片刻,淡淡回答道:“我没法和闻兼明在一起。”
“你不试怎么知道?”
“有的事不用试就知道,我给不了他想要的。”
他也给不了我想要的——这句陆以没说。可以一起睡觉,甚至一起生活,但没法单纯地在一起,特别是在一方还有所求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