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瞬间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能任由屁股猛烈撞击地板,郑宇星脑中有剎那空白,反应过来后左手死死按住痛处,分不清位置是尾椎还是骨盆还是什么地方,他现在根本无法挪动身体,甚至怀疑会不会又是另一处骨折。
真的太痛了。郑宇星心想,自己的人生究竟还要遭受多少次这种痛楚,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过着怎么样的生活,最终下场还是孤伶伶的倒在浴室,全身痛得要死泡烂在这满地积水里。
已经太痛了,承受不住了,郑宇星突然疯狂大哭起来,他在父母灵位前掉不出一滴眼泪,原本是以为忘记该怎么哭了,直至此刻他才终于明白,并不是忘记了,而是当时他还有馀力控制,彷彿把自己放在一个置身事外的位置,就可以逃避他终究是被拋下的事实。
他的父母到死都不肯联络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原谅他,那是永永远远不会改变的事实,可他居然这般厚顏无耻,对庞大的遗產没有一丝愧疚,以为那些是自己本就应得的财富。也许现在这一切都是继承的诅咒,疼痛只是额外给予的惩罚,最终他会这样悽惨的丑陋的孤单的死去。
负面情绪排山倒海袭来,郑宇星无力招架这份溃堤的脆弱,哭到连呼吸都很困难,他只能不停张口吐纳,彷彿岸边一条濒死的鱼。
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肉体的疼痛终究不足以带领他走向死亡,他非常努力的站起身子,用浴巾包裹住湿凉的自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坐下。
能做到这种程度,应该是不需要叫救护车了。郑宇星的身体还在颤抖,内心却割裂般理智,独自生活这几年来他都是如此,因为没有人会伸出援手,即便自欺欺人也要保持冷静。
接连意外不断,让郑宇星警觉至少该留下隻言片语,他转身拿起手机,就在这瞬间,他连最后一道防线也被瓦解。
「今晚的月亮好漂亮,希望你有空去窗边看一看。」
那隻没有被记录姓名的电话号码,除了首次招呼外,居然于现在传来带有个人情感的字句。郑宇星觉得自己濒临崩溃,他都快死了哪有什么心思去看月亮,于是他不假思索的点击回拨,电话那头也很快接通。
「喂,宇星吗?好难得你……」
「杨明川。」
声音里还带着浓浓哭腔,可是现在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快来救我。」
现在的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
杨明川只花费十五分鐘就抵达,郑宇星从对方脱下安全帽面色苍白的模样,研判这不可能是一段安全的旅程。
看见郑宇星的当下,杨明川明显呆愣片刻,随后以逮到学生犯错的态度,板起脸孔狠狠教训起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啊!郑宇星在心底懊恼万分,当时自己情绪已经到达临界点,无论眼前出现什么都会当作浮木,但过了半晌他恢復过来,马上就后悔起自己的鲁莽行为。可不由分说,比起后面可能出现的三四五六七次伤害,他更愿意承受向前男友求救这种尷尬。
「别骂了,先进来吧。」侧身让出通道,郑宇星觉得再让杨明川在玄关大吵大闹,邻居很快就会报警。
「你真的是……。」也察觉到失态,杨明川重重叹一口气,快步走进屋内。
动作缓慢将门重新锁上,郑宇星回头吓了一跳,他以为杨明川会走到客厅坐下,孰不知他只是默默站在自己身后。
「……你的手怎么了?没事吧?会很痛吗?」口吻和刚刚截然不同,杨明川的声音算不上特别好听,放轻说话时却显得格外温柔。
「这个还好,已经给医生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郑宇星小幅度摆动手臂,他自己也还没习惯石膏的存在。
「都包成这样还说没大碍,你这是不是骨折……」
「我叫你来,不是因为这个。」
郑宇星强硬打断没完没了的关怀,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说明,可他望向杨明川满是担忧的脸庞,嘴巴开合几下都没能把话说出口。
「所以是因为什么?」终究还是要对方主动询问。
「……我刚刚在浴室跌倒,腰和屁股那附近撞到了,现在感觉是还好,但是怕半夜或睡醒有什么状况,所以……」郑宇星越说越小声,头也越来越低。
「你擦药了吗?」
即使不看对方表情,也能从语气中感到严肃,郑宇星只好老实承认:「没有,这里之前全部整理过,东西基本都丢掉了。」
「……你先去床上休息,我去买药,你不要乱动,乖乖等我回来。」简直像对三岁小孩耳提面命,杨明川转身就拿起刚放在鞋柜上的安全帽,准备开门时又扭过头来。
「先把钥匙给我,等一下我自己进来,你不要再走来走去。」
伸出的掌心带有不容拒绝的气势,郑宇星咬咬下唇,将钥匙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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