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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来问图尔加的事,我已经安排他暂住府上一晚,明天马车就会他送回去。”
连西百无聊赖地拈起一颗散落的棋子,将它按格子颜色摆好。斐诺里是个象棋白痴,他也是。
“希望你说到做到。”
奥洛瞥见那堆乱七八糟的阵列,啧了一声。
青年松开手,让棋子落到棋盘上,他轻声道:
“你来我的书房,就为了这件事?”
啊,变成弟弟之后怎么感觉更难相处了。
“......”奥洛嗫嚅着说。
“你说什么?”
斐诺里这混蛋...就是想看自己笑话吧!
其实是他说的太小声,连西根本没听见。
“我想...往上走,掌握更多的权利。”
他偏过头,咬牙重复道,似乎对有求于小人这件事感到难以启齿。“这样的事,如果某一天再次发生,我希望能够有能力去改变它。”
就像如今斐诺里所做的那样。
从前他就对斐诺里阴晴不定的性格欣赏不来,诅咒又让他见到了斐诺里对女人刻薄的一面,于是对这一年到头永远阴沉着脸的男人更是厌恶。
然而,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如今面对他人时,却并没有露出许久以来那样傲慢的神情,而是愿意出手相助,勉强像一位合格的家主了。或许他也应该付出更多努力,站在更高的阶梯上,来改变这一眼就能望见尽头、被诅咒圈定的命运。
然而,斐诺里的沉默让他内心有些挫败。
他低着头,等待即将到来的拒绝。
连西倒是对弟弟有所改观,饶有兴致地问他:
“就算从书记官做起也没问题?”
奥洛惊讶地对上兄长审视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看清连西那双如冬湖般的眼睛。
“我会让您刮目相看。”
奥洛凝视着兄长,内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
他错得离谱。
他就不该说那句话的。
斐诺里果然是个混蛋。
领地里到处都能收留书记官,这家伙偏偏要把他留在宅邸每天帮忙收发信件,如果不是斐诺里在借机锻炼他,那毫无疑问就是在拿他当乐子。
奥洛连着跑腿半年之后,终于想通了这个问题。
书房里的工作有时不那么繁忙,处理完日常事务之后就会进入惯例的找乐子时间。
“拿那份名单来,劳驾——现在不需要了。”
“您的字真是写得十分有艺术气息。”
“连清理桌面的模样都像个常胜将军。”
“怎么不说话了?”
那人双腿交叠靠坐在椅子上睥睨着他。
尾音的揶揄都能翘上天了,别以为他听不出来!
奥洛能说什么呢?顶多只能皱紧眉头强忍着,顺便每日虔诚地祈祷斐诺里的椅子突然坏掉罢了。
不过......那家伙确实也教会了他许多。
如今他这手好文章,就是半年以来替兄长润色书信的产物。不过按照斐诺里那挑剔的眼光来看,只能算是“勉强能入眼的程度”而已。
真当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连着三天夜里不休息,就为了把每封信的错误表述纠正一遍吗?!
年轻俊美的书记官瞪了房门一会儿,眼神逐渐又恢复无奈。半年的时光填平了最初的愤懑,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莫瑞佩尔还能维持住家族底蕴,正是多亏有斐诺里的这份堪称恐怖的执行力。
即便奥洛并不想夸赞这奴隶主。
“下午好,阁下...?”
也许是入秋的午后无人喧闹,抑或是自远方丘陵漫步而来的风过于安静,一直没有空闲的伯爵大人竟然也为之驻足,缩在温暖的光下睡熟了。
窗外一晃而过的光斑有些刺眼,让睡在长沙发上的青年忍不住侧过身体,原本随意搭在腰腹间的黑色薄外套轻轻滑落了一只袖子到地毯上,刚好遮住一小截漂亮的肌肉线条。
奥洛推门的手顿时慢下来,进到书房也没有发出一点儿惊扰的声音。斐诺里很少有在人前休息的时候,每当奥洛从一晚的疲倦中撑起身子,总能看见这位阁下批改公文的侧影。
书记官坐在侧面的办公桌后批阅公文,纸张翻动的空隙间,视线却总是飘向散落在地上的一条织金发带,看样子是主人翻身时将它蹭散的。
窗外飒飒摇动的树叶让他回过神来。
注意力这么不集中,看来他也该好好睡一觉了。
奥洛心想。
————
【呼...唔...宿主,好像要起床啦——】
脑海里响起系统困倦的嘟囔。
【知道了。】
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熟,如果不是觉得有些冷,连西甚至都不舍得醒过来。他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摸索着准备捡起原本盖在身上的外套。
', ' ')('另一只手和他同时碰在了一起,带着微热的体温,那只手像是被狠狠烫了一下,倏地远离了。
“你...你醒了就赶紧把衣服穿好!”连西迟钝地偏过头,看见面前这人半蹲在自己面前,睫毛轻颤着,仿佛受到莫大的惊吓。“还有这么多文件要看,休息够了就赶紧开始工作吧。”
是奥洛。不过他怎么在这里?
连西支起身体,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锁门。
“你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久。尼莲说你在休息。”
奥洛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心跳得厉害,他暗自咽下一口唾沫,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将话题绕过去:“你今晚也在书房吃?”
“嗯。你呢?”
青年像是有些头疼,并没注意到他前一句话的问题,奥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可惜。
“尼莲让我看着你。”随后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补充道:“你可别说自己忘了。”
最近有一批庄园主来到府邸,为了今年的收成分配问题争论不休。斐诺里嫌他们太吵,连着几天都是在书房的隔间解决用餐问题,尼莲还生怕他挑食,反复叮嘱奥洛监督兄长的饮食。
要是放在半年前,奥洛说不定还会把它当做一个笑话忽略过去,可是现在他不那么想了。
连西十分嫌弃地盯着书柜里一本颜色突出的散文集,没有理会这位越发大胆的家伙。
别扭的孩子气。
奥洛的嘴角带上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倚靠在墙边,故意拖着一副令人恼火的腔调嘲笑他:“真是看不出来,阁下因为工作竟然都茶饭不思了。”
“不因为工作难道还因为你么?”
奥洛心头一跳。
连西沉着脸嘲讽回去,才平复的起床气又冒出了头,他随意整理了一下睡乱的发丝,束上发带,接着抬眼看向他:“我要换衣服,出去。”
“还要我说‘请’?”
书记官终于惊醒过来,干涩地应道:
“遵命,阁下。”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直到坐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才稍微镇定下来。可斐诺里那张可恶的脸趁机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无论是先前莫名其妙的那个谎,还是听见斐诺里说“因为你”时忽然提起来的心,奥洛觉得自己仿佛被替换了灵魂一般,变得都不像自己了。
还有烛光中那张晦暗的侧脸、那家伙刚睡醒时泛着泪光的眼睛、面对尼莲强硬要求不能偏食那头疼的神情.....他居然还想看见更多。
诅咒,一定是诅咒的作用。
不然要怎么解释,这颗面对他日益雀跃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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