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归真实身份,成为穆家千金,万丈荣光众人瞩目之时,商榷独自完成了父亲的葬礼,他处于极度的自厌与悔恨之中,唯一渴望地便是戚缘能够出现在他身边,可她没有。
她锦衣华服,摇身一变成了高贵的公主,名誉、金钱、地位……应有尽有,又哪里会想起他?
“……梁少渠拿走的,都成了你的吧?”
戚缘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她望着商榷,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问他:“你确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商榷望向她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对他的悲伤痛苦无动于衷,甚至认为他在无理取闹,因为今天是她的生日,还能有什么比这更重要呢?
“因为梁少渠,我爸突发心脏病去世,现在你成了穆家的人,你让我怎么不怀疑?”
商榷深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不要对戚缘恶语相向,父亲甚至没能给他留下一句话便再没醒来,他的脑海中回荡的全都是父亲出事前的争吵,谁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
在这之前,商榷认为是梁少渠,可当他得知戚缘其实是穆行川的女儿后,这个想法便改变了。
戚缘问他:“你怀疑我什么?怀疑是我告密,让你爸知道了你签转让书的事?”
商榷反问:“不然呢?”
除了她还会有谁。
戚缘:“不是我。”
见他不信,她难得多解释了一句:“说好的保密,我就不会告诉别人,难道你对我这点信任都没有?”
其实这时候她要是温言软语哄商榷两句,他肯定就不会再闹别扭,也能冷静思考了,但偏偏此刻他从丧父之痛中未能清醒,又因为二人身份上的转变,自卑自厌,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值得戚缘看重的东西,与其等她先说分开,倒不如自己先开口,至少还能保持住那点可怜的尊严。
“我不相信你,小缘,我不相信你。”
商榷一边摇头,一边往后退去,因为如果不后退,他就无法抑制想要去到她身边的渴望。“如果你真的是穆行川的女儿,那么当初你让我帮你和梁少渠做的亲子鉴定,又是怎么回事?你说过能让你信任的只有我,那份亲子鉴定,我亲自盯着,绝对没有问题,你骗了我。”
戚缘静静地看着他。
“梁少渠现在成了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他触怒穆行川因而被赶出上光,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戚缘依旧看他,没有回话。
在她冰凉的目光中,商榷的手指都隐隐开始发抖,他说:“小缘,所有的事情你都在骗我,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你是不是也没有爱过我?”
最令他受伤的,便是戚缘从没爱过他这个事实,他问她:“如果你不爱我,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是因为想利用我回到穆家?我对你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风儿吹拂戚缘的头发,她一如初见时美丽且耀眼,但商榷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与她是平等的爱人关系,他在这段感情里向来处于下风,再卑微地向她乞求爱情,戚缘也不会给予回应。
她如果爱他,不会对他不管不问,对他的一切都不关心,不会连晚上都不愿意让他和她睡一张床。
她不想跟他一起孕育孩子,出门在外永远不会告知自己的行程,也从不报平安,他的世界因她彻底改变,她的生活却有他没他都一样。
戚缘缓缓朝他走近,商榷则一再后退,直到背部抵上栏杆。
她很认真地问他:“所以你今天来,不是祝贺我,而是来控诉我的?”
商榷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在她跟前露怯,然而近三年的婚姻生活,他已经完全被戚缘驯化,无论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下意识地向她臣服,所以戚缘一旦靠近,商榷就会想要低头。
“有些事情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好了,别生我气了,就当是我的错,好吗?”
商榷躲开她伸过来的手,戚缘的手停在半空中,“商榷?”
“不,我不想再被你骗了!我不想像我母亲那样,做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明知道她不爱自己,还要在原地自我欺骗自我催眠,盼着她来看自己一眼。
商榷情绪激动,戚缘也能理解,毕竟商老先生刚去世,他可能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走出,所以她给予了自己最大的耐心:“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我们还可以像从前那样,难道不好吗?你是不想跟我在一起,想要离开我了吗?这和你曾经的誓言不符,你发过誓,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一字一句都像魔女在诱惑,商榷害怕自己再和她独处,先前的全部想法都会破碎,他不敢看戚缘,只能快速从她身边大步走过,头也不回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寄到工作室。”
然而在离开之前,他又忍不住留恋地回头看她,原以为她会生气,却只看见她眼中莹莹泪光!
商榷心头一震,没等到他软弱认输,就被人狠狠推开,穆影月冲了过来,用凶狠的目光瞪着他:“你走!走!”
不许弄哭小缘!
他像只护主的小狗,对试图伤害自己主人的危险存在露出雪白的小牙,威慑力小得可怜。
商榷看见戚缘哭了,想要回来,穆影月却非常用力地推他,“走!走!”
恰逢卫乘风与段浦河过来,瞧见这一幕,也知道这两人必然是吵了架,今天场合不对,万一闹大可不行,两人一左一右,硬是把商榷给架走了,穆影月蹲到戚缘身边,小心翼翼地叫她:“……小缘?”
戚缘抬起头,这样的话,从穆行川所在的位置,就能看见她不愿意流泪的伤心模样,“爸爸那边怎么样了?”
“一直,看着。”
戚缘流着泪,她跟戚行云长得十分相似,这样垂泪,竟令穆行川恍惚不已,母女俩连哭起来都那样相似,从不大吼大叫,再伤心也只是默默垂泪。
该死的商榷!
他知道这两个人见面必然会吵架,商老头一死,他们之间的裂痕绝无复原的可能,这样的话小缘就能专心做他的女儿,也不必担心会被商榷反过来算计。
女人太容易在爱情中受到伤害,她们心肠很软,总是会心疼男人,热爱牺牲奉献,即便自己受了委屈也会默默忍让——真以为男人不懂吗?
男人可太懂了,穆行川就非常懂,一边吸着血吃着肉连骨髓都要挖空,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模样,这向来是男人们的拿手好戏。
他们在职场上很会谄媚讨好领导,在家里却吝于对妻子说一句贴心话。
他们出差时也会奉承伺候上司,在家里却翘起二郎腿油瓶倒了都不扶一下。
他们真的什么都懂,如果有女人觉得男人很值得心疼,那只能说是她不懂。
他们太懂女人的忍让、委屈、痛苦,可谁叫他们是既得利者?地主难道不知道奴隶吃不饱穿不暖吗?可那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