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县令也看见了这些玄甲上身手持利刃的随行护卫,也是,皇帝出行肯定不会一个人都不带,贾县令忙道:“还烦请诸位现在此地休整,下臣待会儿就让人送些吃食来。”
萧颐应了一声,交代好事情后,就预备随贾县令进去。
姜妧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还是那身少年郎的打扮,于是乎,当贾县令见到陛下走到那格外清秀的少年旁边旁若无人的牵起少年的手的时候,脸上成功出现了之前在刺史府门口一众官员的同款表情。
贾县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震惊我全家。
姜妧其实也很拒绝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的不文明行为,奈何萧颐手握的紧,就算她想挣脱也不容易,考虑到在外面的形象以及安全问题,姜妧也就默许了这种拉手手的行为。
姜妧觉得,可能是这两天肢体接触太多了,让她都已经对拉手手这种小事感到麻木。
抱都抱了,拉个手算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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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贾县令的带领下,一行人开始了进县之旅。
清水县是因为临靠清水河而得名,原本也只是幽州边境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依山傍水世代农耕为生,大概是因为水质好,这里出产的粮米质量也不错,一度成为贡米,但后来粮米质量就渐渐下降了。
清水县地势较低,又是在清水河下游,清水河是有江南母亲河之称的通江的一条支流,因为前段时间雨势过大,通江水位上涨,清水河的水位更是达到了峰值,导致清水河沿岸的良田房屋基本上都被冲垮了,其中,清水县算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据说大半个县城都沦陷了。
这些都是姜妧来之前已经获知的消息。
可等一进县,姜妧就沉默了。
怎么说呢,想象中的灾民遍地衣不蔽体哀嚎整天的场景是一个都没有,虽然比不上幽州城都的繁华,但也热闹的有些出乎意料了。
宽敞整洁的石板路,干净的仿佛能在上面打个滚,路两旁的商铺倒是没开多少,不过,摆摊的小贩那是一个都不少,有一些行人还挎着篮子挑挑拣拣讨价还价,街上还有孩童嬉笑打闹。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他们这一行人的出现仿佛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卖菜的卖菜,买东西的买东西,咵天的咵天,铺面而来的就是简简单单的一副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市井画面。
姜妧去看萧颐,然后就见萧颐同样盯着眼前这副岁月静好的安详场景,面色沉静,从他的表情上并看不出来他此时心中的想法。
但姜妧觉得,以萧颐的智商,应该不会傻傻的觉得这就是真相。
连她都能看出来是做戏了,萧颐应该也知道的,对吧。
姜妧刚这么想着,就感觉自己的手又被人握紧了几分,姜妧下意识抬头,却发现萧颐并没有看她,而是对着贾县令道:“朕听说此地受灾颇为严重,没想到竟是这般场景,看来贾爱卿还是破废了一番功夫啊。”
一声贾爱卿叫得贾县令是通体舒畅:“不敢不敢,下臣不敢担此功劳,这都是陈刺史与诸位大人坐镇有方,又有陛下龙气庇佑,这才让清水县能够如此快就恢复了生机。”
贾县令还是很谦虚的,特别是在看见顶头上司时不时看过来的不悦目光之后,立马识趣的将灾区重建的功劳给安在了他身上,果不其然,就发现陈刺史再看向他的目光要和善了许多。
贾县令的谦虚的话才刚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声音:“贾县令,这是小民自家养的鸡下的蛋,不多,也就两个,还请您收下。”
循声望去,就见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一手牵着一个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儿,一手拿着两个鸡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贾县令的旁边,硬是要将鸡蛋往贾县令手里塞。
乍一看,那老者衣裳还算是整齐,但从黝黑的皮肤以及满是褶子裂口的手来看,应该也是贫苦人出身,至于他旁边的小孙子,身上的衣服也是崭新,只是要稍微大一点,穿在身上空空荡荡的,察觉到姜妧的目光,那小孙子瑟缩了一下,忙往老者身后躲去,但似乎又有些好奇,扒着老者的手臂悄悄探头往这边看。
贾县令也是一脸惊讶,像是没想到老者会突然出现,脸上还适时露出一丝迷茫。
那老者满脸感激:“县令大人,您为咱们清水县做了这么多,方才见草民鞋破了还将自己的鞋脱给草民,草民也没什么好送的,就两个鸡蛋,您可一定要收下啊——”
原来换鞋的就是他?
姜妧好奇的瞥了一眼,果然就见老者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布鞋,和贾县令的那双破洞鞋形成了鲜明对比。
说着,老者还要拉着小孙子下跪:“狗儿啊,来,给大老爷磕个头。”
“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贾县令一惊,赶紧伸手将老者扶了起来,和颜悦色道:“老人家,本官既然是清水县的父母官,这些都是本官应该做的,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本官说,本官一定尽心解决。”
一听贾县令的发言,老者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口中直呼:“好官啊,由您这样的好官,真是咱们清水县的福气啊——”
好不容易把祖孙俩打发走,贾县令手上多了两个鸡蛋,这是被老者强塞的,要是他不拿,老者就不走,实在是热情难却啊。
贾县令抹了抹因为刚刚一番拉扯头上冒出来的细汗,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没出声的萧颐道:“让陛下见笑了。”
萧颐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开口:“贾县令如此得百姓爱戴,朕心甚慰。”简短的夸奖之后,就继续道:“带朕去前面看看。”
“好好好。”贾县令忙点头。
“在看什么?”察觉到姜妧的走神,萧颐偏头看了她一眼,问。
姜妧的目光从那对已经走远的祖孙身上收了回来,见萧颐侧头看她,姜妧张了张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于是只能保持沉默,摇头:“没什么。”
刚开始,她也以为那对祖孙就是贾县令找来的群演,可看见当老者牵着小孙子离去时那一瘸一拐佝偻蹒跚的背影,她心中突然就涌现出一丝心酸,心中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压的她有些难受。
见姜妧情绪有些低落,萧颐像是明白了她的想法,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仿佛无声的安慰。
姜妧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准备以最佳的精神状态来观赏贾县令的表演。
很快,姜妧就知道了,什么叫没有最震撼,只有更震撼。
不知不觉的,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清水县的中心地带,入目就是一片刺目的红,差点闪瞎姜妧的钛合金狗眼。
这是一排连着的商铺,但跟寻常的商铺又有些不同,那就是在每个商铺前都搭了棚子,还有许多人在拿碗排队,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如果一定要打比方的话,知道美食集市吗?
每个棚子前都拉着大红横幅,上面印着什么李家粮铺、王家油铺、林家布行...粗粗扫去,一片红的海洋,大棚连绵,几乎望不到头。
空气中充满了食物的香味,粥香菜香油香混杂,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姜妧还眼尖的瞄见了一个从她旁边经过的人碗里装着一个大大的红烧猪肘子。
因为排队的人太多,所以每个棚子旁边都还有专门维持秩序的人,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卖力吆喝:“都别挤别挤,每个人都有啊,一人一个烤猪蹄,人人有份。”
旁边施粥棚里站着的人也不甘示弱:“喝粥了啊,现熬的粥,有咸口的肉糜青菜粥,也有甜口的八宝粥,喝上一口暖上一天,来来来,都排队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