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扶阳郡的事儿,淳嘉刚刚松快了点儿的脸色顿时又阴沉了点。
倒不是对着云风篁去的,而是为两位太后之间的格格不入头疼:“场面上差不多平息了,只是私下里……两位母后经此一事,到底有些不安。派去的使者也是无用,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才好。”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使者无能,毕竟一位是皇帝感情深厚的养母,一位是皇帝血脉相系的生母,淳嘉自己夹在她们中间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何况是身为外人还是臣子的使者?
面临两位太后都不肯让步的争执时,少不得只能一推二六五,什么都要给淳嘉这边请示了才成。
毕竟他可承担不起任何的后果。
这个道理皇帝心里也是有数,所以发泄了几句,就叹息道:“隔着山水迢迢,也只能吩咐使者慢慢儿来了。”
云风篁揣测淳嘉跟重臣们的打算,肯定是想尽快息事宁人,然后找借口让两位太后分开来住,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也没什么,总之就是千万别再闹起来了。
实际上经过此番撕破脸,或者说是丢人现眼之后,估计就算是袁太后,也不会为了折磨曲太后,坚持将曲太后带在跟前,随时随地的收拾了。毕竟一次“二太后争一男”,还能勉强敷衍过去,要是来个两次三次的,她在坊间、在史书上的风评,就真的没眼看了。袁太后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那也是应有之义,可她压根没做,因为曲太后的不管不顾,就要背负上千古放荡之名,她怎么可能甘心?
少不得忍了这口气,放曲太后自由。
但这会儿反而是曲太后不肯松口……这种不肯松口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曲太后被弹压了这许多年,她要是那种愿意老老实实同袁太后分开之后就寻个角落里待着,锦衣玉食的过上一辈子安度晚年,当初在宫里的时候,何必暗搓搓的跟袁太后过不去?
淳嘉不肯让云风篁有着入主庆慈宫的可能,就是觉得贵妃肯定耐不住权力诱惑,一旦他去之后,以云风篁的手段,很难不干政,从而对公襄氏的血脉不利。
他身为天子,是从小就极有自制力的,尚且自觉面对九五至尊的位子,怦然心动,何况其他人?曲太后也不例外。
她出身再怎么寒微,见解手段再怎么不如袁太后,可谁也无法抹去她的优势:她是皇帝的亲娘。
不管皇帝对她感情是否深厚,连淳嘉自己都不能否认两人之间的母子关系。
冲着这一点,皇帝可以跟袁太后翻脸,却绝无可能谋害她乃至于不赡养她。
所以曲太后只要看开了跟皇帝之间的情分,她大可以放开手脚施展。
她作为皇太后,算着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不争,往后还指望个什么?
故此如今难摆平的,八成是曲太后。
“许是圣母皇太后早年过的太艰苦了些,所以格外想不开。”云风篁并不掩饰自己的揣测,缓声安慰道,“过些日子,她老人家气消了,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到底是太后娘娘,谁还当真舍得叫陛下为难吗?”
淳嘉皱着眉,淡淡说道:“两位母后如今,只怕是顾不上朕的。”
这话里不满的意思很明显了,但云风篁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谁没有气头上不管不顾的时候呢?两位太后娘娘年纪渐长,若是什么都还憋在心里,于凤体也不利。再者,两位太后娘娘都是识大体的人,妾身寻思着,她们兴许是觉得陛下如今励精图治、君临天下,已经毋须她们操心,这才放开手脚,一偿恩怨!”
皇帝听着就笑了起来,说道:“怎么你也净给两位母后说话了?朕险些以为自己到了卧霞楼。”
顾箴给两位太后分说是应有之义,这倒不是顾箴真心实意希望皇帝不要因为此番风波同两位太后生出罅隙,而是因为这位不得宠的皇后,平素里做的就是贤良淑德的事儿。
她也没那个帝宠可以挥霍,纵容她想什么说什么。
从来皇后错非盛怒之下,讲的都是场面上需要的表态,而不是真正的想法。
但云风篁么……
淳嘉又不是不清楚,自己这妃子性-子娇纵,跟两位太后,尤其是慈母皇太后的关系真的是一言难尽。
她给曲太后帮腔也会罢了,怎么可能给袁太后说话?
结果云风篁闻言顿时黯然了神色,片刻才红着眼圈说道:“妾身从前自己性-子急,哪怕跟生母也颇多争执。如今她……她下落至今不明,妾身回想起来有许多后悔,妾身……妾身不希望陛下往后也后悔。”
这话让皇帝微微怔忪,旋即下意识的收起了揶揄之色,缓声安慰了几句,许诺会打发皇城司继续寻找,末了似不经意道:“底下倒是有臣子提出来,说两位太后娘娘如今人在扶阳郡,跟帝京千里迢迢的,十分不便。就算朕有些劝说的话,也难以转达。其他人的说项呢,两位母后又听不进去……不若迎两位母后回宫,如从前一样,每日侍奉膝前,如此兴许反而相安无事。”
云风篁叹道:“其实,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虽然妾身不被慈母皇太后所喜,但这两日思念生母之际,辗转反侧,心里实在难受。以己度人,妾身想着,自从扶阳郡的风波传过来,陛下想必也是十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