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子越又是眼睛一亮,“穆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吃饭。”穆柯简洁地回答完,停下来,侧身给他们让路。
贺子越给其他人介绍道,“这位穆兄,是从嘉连关来的。西北大捷之后,京城什么乱七八糟的消息都有,师将军押送俘虏回京的队伍至今还在路上,所以也没个确切的说法。我对西北的消息十分感兴趣,可惜穆兄还没答应跟我交换消息。”
他说着,目视陆谏,示意他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陆谏温和地笑道,“兄台不愧是‘包打听’,这才多久,已经认识了不少人了。”
“好说好说。”
陆谏又对穆柯道,“我们正要听这位‘包打听’说礼部此次科举改革的种种变动,穆兄若是感兴趣,不如同来?”
穆柯下楼的脚步迈不动了。
贺子越说得热情,好像他们已经很熟悉了似的,其实只是昨天见过一次。贺子越一上来就问他是不是西北来的,穆柯看他像个骗子,根本没有理会,自然更不会和他交换什么消息。
这么想着,他就看向贺子越,问,“你不是骗子?”
贺子越炸了,“我哪里看起来像骗子?”
“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贺子越:“……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我爹一模一样?”
“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穆柯说。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反而更好笑了。阿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立刻红了脸,连忙道,“我们不要站在这里说话吧,免得挡了路。”
“楼上有雅间,上去坐下来说吧。”陆谏也笑着道,“穆兄也一同来吧。”
穆柯微微蹙眉,有些迟疑。
贺子越笑着说,“雅间不单独收费,只是有最低消费标准。贵是贵了些,但我们五个人平摊一下,也没比楼下贵多少。”
穆柯立刻转身,跟上了他们。
陆谏不由转头看了贺子越一眼。他有老师的消息渠道,初考结束之后,各地最出色的寒门子弟的名单,已经送到了他手上。很巧,眼前这几个人,都在名单上。这“包打听”也不知道是真材实料,还是跟自己一样拿到了名单。
但最让陆谏不解的是,他想不出贺子越能对上名单上的哪一个。
这样一个人,绝不可能籍籍无名。如果他不在名单上,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京城果真是个人才辈出之地啊!
……
重新落座之后,几人少不得自我介绍一番。
轮到贺子越时,陆谏忍不住问,“你姓贺?”如今皇后摄政,她的姓可要比国姓袁更受人瞩目。
“是啊,跟皇后殿下是本家。”贺子越笑着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出去做生意,人家听到我的姓,都肯多给几分面子。”
“你也是应考的士子吧?怎么一口一个做生意?”陆谏说。
贺子越道,“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们要是去过庆州就会知道,商业才是整合资源、积累财富的不二法门。”
阿喜忍不住附和道,“我阿兄有个朋友,家里也是经商的,消息十分灵通。这回寒门士子可以科举的消息,就是他告诉我阿兄的。”
陆谏本来觉得贺子越可疑,听她这么说,反倒释然了。
这人或许就是个商人子弟,去过庆州,对皇后也十分推崇。如果是他想的那个身份,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会是这副模样?
“还是来说说礼部的改革吧。”他这般想着,便将话题引到正事上。
贺子越说,“改革的地方很多,不过大部分跟我们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两点:第一,考试不在京兆的公房,还是分三场,但不像之前那样每一场黜落一批人,而是三场结束之后,取综合成绩排名;第二,这次考试会糊名阅卷,也就是说,在成绩出来之前,考官们也不知道哪一份是谁的卷子!”
“糊名阅卷?”高渐行双手扣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几乎是急切地问。
他最担心的,无非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打个招呼就能让他被黜落。可是如果糊名,那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全凭本事。只要最后的成绩递到皇后面前,纵然有人想对付自己,也不可能了。
而旁边的穆柯关注的却是第一条。他是偏科生,本来觉得自己估计考不上,但若是不逐场黜落,取综合成绩,那说不定还有机会。
陆谏虽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也依旧为这两条改革而心潮澎湃。
他看着屋内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由笑道,“看来皇后殿下的确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这话怎么说?”贺子越很感兴趣地问。
陆谏道,“以前的科举考试,是世家的天下。这固然是因为只有世家子弟才能应考,寒门子弟数量稀少,但更是因为科举的结果操纵与世家权贵之手。他们随便递一张条子,就可能会改变最终结果。”
众人听得心有戚戚,连连点头。
“但改革之后,世家权贵便无法再插手科举的结果。”陆谏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可以说,以前的科举,虽然选出来的是朝廷的官,可是背后却各有势力,只为自己背后的人办事。而现在的科举,选出来的就是朝廷的官。”
放在当下,也可以说,选出来的是皇后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