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仇池,主君要不要派兵——”褚沅迟疑。
“不急。”延肆抬了抬眼皮,“没有了凉国,拿下仇池是早晚的事。”
“那阴平郡主——”
一早上都冷着脸的主君听闻此话,面上终于有了几丝裂痕,恼羞成怒似地将刚擦好的刀猛地一把摔上了桌案。
“咣”得一声巨响,面前的小案瞬时四分五裂。
“别提她!”
褚沅被吓得浑身一震,望着突然就怒气冲天的延肆,惴惴不安的同时也觉得有些稀奇。
跟了主君多年,褚沅当然知道延肆的脾性向来阴晴不定,但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延肆如此恼羞成怒的模样。那位仇池郡主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主君动怒如此。
都护又偷偷开始打量延肆的面色……莫不是,主君与杨美人的夜里生活不和谐?
延肆撩开那薄薄的眼皮,露出了漆黑的瞳孔冷冰冰地盯了褚沅一眼。
褚沅脊背猛然一凉,连忙埋下了头,暗叫最近延肆没怎么发火,自己竟是大胆了不少。
最后望着那裂开的案桌,有些犹豫,还是小心翼翼开口:“主君,那阴平郡主带的陪嫁仆侍如何处置?”
按照惯例,这些仆役应当是要送到马场当奴隶的。可如今看主君似乎很是宠爱这个阴平郡主,听说昨个儿晚上还是在宝华殿歇寝的,褚沅便不敢自作主张地将人送去马场了。
延肆闻言一冷,良久才冷冷吐出了四个字。
“遣送马场。”
第15章、想阿娘了
延肆连着好几日都没来宝华殿,娇珠精心准备好的戏码都没能演上。且得知陪嫁仆役都被充入马场做了奴隶,女郎忧心,思索再三,决定主动出击。
提着小厨房送来的她没吃完的甜枣糕,娇珠一个人去了长生殿。
长生殿依旧无人守着,娇珠扣了几下屋门便提着裙角悄然进去了。
“主君~”小娘子甜如蜜似的喊了一声,娇滴滴的调子软得能酥到人的一身骨头。
延肆正在屋里头心烦意乱着,现下看到那个让他心烦的罪魁祸出现,更没什么好脸色了。
“你来干什么?”
他这屋里竟是连碳火都不生,阴气森森的,娇珠冻得打了个哆嗦,小手立刻揪紧了自己的雪白毛绒领子。
老狗比就是老狗比,就连抗冻这方面都异于常人。
延肆半掀着眼皮,抬着黑漆漆的眼打量着娇珠。
小娘子怕冷,裹得跟颗毛绒球似的,只是那张小脸依旧娇娇嫩嫩的,笑得像朵花。
自动忽略了延肆面上的不耐烦,娇珠将食盒放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揭开象牙镂雕的食盒盖子,一脸殷切地望着他。
“主君,尝尝妾身亲手做的甜枣糕吧,可好吃了。”娇珠甜蜜蜜地笑,将枣糕往延肆跟前推了推。
这甜枣糕当然不是娇珠亲手做的,小厨房做好了送到宝华殿,娇珠吃了几口觉得太甜太腻了,但一边想着不要浪费,一边又惦记着讨好他的事,便打包将剩下的往延肆这边送。
看他那样子,也不像个挑食的。
看着食盒里松软的红枣糕,延肆掀眸看向少女,那双眸子依旧黑沉沉的,但看起来显然是不耐烦的。
“你来干什么?”
延肆冷着调子又问了一遍,显然耐心告罄。
娇珠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娇娇的:“想必这几日主君政务繁忙,都抽不出空来看妾身了,妾身担心主君熬坏了身体便来看看主君。”说着还委屈幽怨地看了延肆一眼。
延肆闻言冷哼了一声,并不搭理。
“主君,妾身最近身子总是倦怠的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娇珠说着说着又偷偷瞥了一要面前神色愈发不悦的人,又故意娇声娇气道:“想来是妾身近日身子愈发重了的缘故。”
那人闻此言果然瞳孔猛地一缩,面色忽白忽红不能淡定起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延肆突然站起身,动作大的带得面前的案几“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
娇珠真被吓了一跳,忙退后了几步。
“主君,你吓到我们的宝宝了。”娇珠暗骂一声疯狗,手却放在了小腹之上,望着延肆,一副眼圈泛红噙泪的委屈模样。
听到“宝宝”两个字,延肆面色更难堪了。
“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我!”
延肆攥了攥手,黑压压的眼底蓄着暗潮潮的怒火。
明明是她侵犯了他!
为什么还能作出一副无事人的委屈模样。
“主君,妾身怎么敢威胁您呢,主君好几天没来看妾身,妾身就是想你了。”说着娇娇女郎还委屈地抽噎了几声,捻着绢绣帕子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凄凄惨惨道,“既然主君不想见我,那妾身走就是了……”
只见女郎负气走了几步,然后一下子坐在了台阶上,边哭边摸着自己的肚子嘤嘤啜泣:“宝宝,阿娘真是没用,你阿爹一点都不喜欢我们……”
阿爹?
延肆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小娘子耷拉着肩膀,娇小的背影柔弱又委屈。
娇娇弱弱的哭咽声不断地涌进了延肆的耳里。此时此刻,仿佛他真的是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方才登顶的怒气突然就无力泄掉了一半,他垂眸,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了两道晦暗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