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门前那“咔嚓咔嚓”的响声,娇珠更睡不着了。她明明心里掐着点的算的,现下不是早就过了半个时辰了,疯狗怎么还不走?
眼见院外的声响竟还有愈演愈烈之势,娇珠强忍下心中骂爹的冲动,趿着绣鞋,随意披了一件氅衣便推开了屋门。
正在门前里嚯嚯冰溜子嚯嚯得正欢的延肆听到那“吱呀”的开门声猛地抬起了头。
小娘子抱臂倚在梨花木的门框上,白润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有些好看。
少年似是没想到娇珠会突然出来,惊得眼皮撑开,眼珠子黑压压的圆。
娇珠又想起了那只小土狗。
且看他那一手提溜着冰溜子,一脸茫然失措憨批样就更像了。
延肆反应过来后烫手似的立刻丢掉了刚从屋檐上掰下来的新鲜的热乎的冰溜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拍了拍掌心的冰渣,恢复如常的抬起了那双狐狸眼看向娇珠,模样十分倨傲。
“找我有事?”
啊呸!大半夜不睡觉在她门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干什么呢,还反问她有事?
真想给你个大比兜!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小郡主娇珠拥有着能屈能伸的美好品质,她望着门前满地的冰溜子,压下心中怒火,微微一笑,款款柔声道:“夜深了,主君还不歇息吗?”
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呢!爱掰冰溜子回自己院子里慢慢掰去,别在这儿烦我成不成!
望着女郎那张娇美温柔的小脸,延肆显然理解错了娇珠的意思,他听到“歇息”二字时不由得红了脸,粗声粗气的“嗯”了一声。
见他应声了,娇珠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准备关门回去继续睡,谁知那人竟是跟着她一同挤进了屋。
娇珠瞪大了眼:“你——”
“不是你说的歇息吗,还杵这儿干嘛?”延肆飞快地瞥了一眼门口站着不动的的娇珠,耳根滚烫。
我去你大爷的!我说歇息是让你回去歇息啊!
娇珠气结,默默告诉自己不要和傻子计较,然后自己匆匆走到了床榻边坐在了床沿上。
不知屋里是不是炭火烧得太旺,延肆莫名觉得有些燥热,不自觉地扯了扯衣领口,可在看到床沿上乖顺坐着的小娘子后,又忙将扯开的衣领拢了回去。
“我去盥洗。”匆匆扔下一句话,延肆便进了内室。
娇珠仰面倒在了软被上,忍不住捶了好几下手中的软枕,唉叹了一声。这一天天的都过得什么日子啊!好不容易过了几天清静日子,今天他又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来了。
算了,反正延肆他也是个啥都不懂的菜鸡,没什么好担心的。想了想,娇珠还是从橱柜里抱出了一床棉被在榻上铺了开来。
虽然延肆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但她还是和他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上次这疯狗还半夜起来掐她呢,谁知道今天又能干出什么事来。而且她自己睡觉也不太规矩,若是又像上回那样扒着他不放,那可就不太妙了。
整理好后,娇珠裹着自己那床被子坐在了床角望着盥室的方向,祈祷他最好洗一晚上都别出来。
但约莫只过了一刻钟,那人便从盥室出来了。带着一身蒸腾的水汽,脖子以上的肌肤都熏得微微发红,洁白的寝衣系得非常严实。
延肆从架子随手拿了块绢布擦了擦他那厚绸缎似的头发,眼皮一掀,朝床榻这边看了过来,见到小娘子正乖乖地坐在床角等着他,他突然有些耳热,于是干咳了一声。
“你……还没睡呢?”
娇美女郎闻言眨巴眨巴了那双水润杏眼,露出一抹甜蜜的笑意:“妾身自然要等主君一起歇息啊。”
一起歇息。
这娇滴滴的四个字引得延肆耳根更烫了。
她就知道撒娇。
少年何曾想过小娘子此刻嘴上甜蜜蜜,心里一万句骂爹呢。
他擦过头发便顺势坐到了床沿上,娇珠瞬时嗅到了他发上木樨桂澡豆的香气,她狐疑的眯了眯眼,看清他方才甩在一旁架子上的绢布时,顿时娇美小脸一垮。
他大爷的,他竟然用的她的绢布擦头!
娇珠心里十分嫌弃,决定明早就让阿枝将它扔的远远的。
延肆倒没看出到小娘子的情绪,他装作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我明日要去并州。”
延肆突然干巴巴地扔下一句话倒是让娇珠愣了愣。
“主君去并州作甚?”
“魏朝派兵前来讨伐,我自然要领兵应战。”
听到延肆的回话,娇珠眨了眨眼。
他去并州打仗?那敢情好啊!
从晋安到并州,就算快马加鞭也得八’九日才能到。莫说他还要打仗了。这一打仗少则十天半月,多则几年都有可能。
趁他不在晋安,她若是能找到机会逃出去那便再好不过了。
娇珠虽然心中窃喜,但还是得佯装一副担忧挂念的模样的。毕竟,她现在可要维持那副爱延肆入骨的娇弱女郎形象的。
殊不知延肆在说完话后也一直提着心死盯着她的表情,生怕小娘子闻言后露出了几丝愉悦出来。
当小娘子黛眉微蹙,忧心忡忡道:“主君非去不可吗?”
延肆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了。
且见到娇珠这幅担忧的模样,延肆莫名觉得这几日心中的憋闷顿时都散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