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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言岐垂眸拭去手上的水迹,声调低缓:这火救下来,又有什么用?
此话一出,别说是初沅为之愕然,便是一旁忙活的秦安,也如遭雷劈地顿住,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他。
听听,听听,这就是锦衣纨绔的公子哥儿!火都要烧到眉毛了,竟然还能气定神闲地讲出这样的话来!
秦安实在得罪不起眼前这位谢公子,他忍了又忍,便耐着性子问了句:敢问谢公子这是何意?如果不救火的话,咱们今天可都要葬身于此了!
谢言岐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嗤道:秦老板这是忙糊涂了?这船,不是还能动吗?
闻言,秦安神色一顿,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
是,眼下的火势虽然迅猛,但终是没有彻底地蔓延扩散开来,影响到画舫的正常行驶,只要及时靠了岸,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这样的道理,秦安并非是想不到。
只是这画舫可是他花了大价钱建造的,既然情况还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候,那他首先想保住的,还是自己的这份儿大家当。
此时被谢言岐一句点醒,秦安也没办法继续被眼前这点儿利益蒙蔽,忙是冲舵手喊道:靠岸!快靠岸!
话音刚落,画舫便倏然转了个方向。
初沅低低惊呼了声,整个人失去平衡,不受控地朝前倾去。惊慌失措中,她胡乱攥住了一条细细的绸带,借着带子那端的力道,才勉勉强强地稳住了身形。
因为两端的相互拉扯,那条黑色的束带绷得很细很直,就像是谁拿起笔,在夜色中画了条线,将她和另一头的人,连了起来。
初沅顺着那条线望过去,恰和谢言岐的视线,撞个了正着。
四目相对之时,谢言岐挑了下眉,随即抬起手臂,示意了一下缠在腕间的襻膊,笑得漫不经心。
那双丹凤眼始终自上而下地睨视着她,眸中光华氤氲流转,浸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是在说
你倒是能耐啊,把我的襻膊扯这么长。
见状,初沅赧然一愣,手中的束带倏地变得灼烫起来,让她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她既想开口致歉,解释此事并非有意,又想忽视这份尴尬,直接道一声谢。
纠结迟疑之下,脚下的步子倒是先行。她慢吞吞上前,双手捧着襻膊尾端递还。
相比于她的局促,男人倒是显得洒脱自在,没等她走近,便径直将那条襻膊从她手中扯落,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始在腕间缠绕起来。
那条襻膊蹙金织锦,在他的动作下泛起淡淡光泽。随着束带一圈接一圈地缠缚收紧,他手臂上的线条逐渐清晰,丝毫不显臃肿,反倒是,劲瘦有力。
看着他这熟悉的动作,初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在水中,好像也是这条襻膊系在她的腰间,将她给救了上来。
只不过,那一瞬发生得过于突然,以至于她不及反应,便被突然落下来的外袍挡住了视线。稍纵即逝的回忆中,只依稀记得腰上那种被捆缚的紧缩感。
初沅的目光从他腕间慢慢上移,最后,悄然停在了他线条锋锐的侧脸上。
他安静又专注地垂着眼睑,眉骨挺秀,眼尾上翘,缱绻蕴着股风流。哪怕他的五官精致宛如美玉碾就,却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浮。
因为他干净的眉宇间,有一种旁人难以企及的矜贵,玉山将倾的迫人之美。
初沅的打量只在一霎之间。
她别开视线,欠身行了个礼,低声道: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但谢言岐好像并没有把这事儿放在心上,系好襻膊后,只敷衍道了声: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便带着风从她身旁走过,下船登了岸。
初沅先是一愣,随后被一阵巨响惊动,循着声音回了头。
画舫上的火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派头,熯天炽地,烈火飞腾,大有殆尽漆黑长夜,一直烧到天明的趋势。
秦安站在船舷上,怔然望着那熊熊不息的烈火,只觉自己的这颗心啊,也像是在上边来回炙烤,煎熬难受得很。
哎哟诶!他懊恼地跺了下脚,冲下人们不停摆手示意,呼道,别愣着,赶紧救火啊!你们知不知道,我这画舫可是花了整整六千贯,请名匠大工来建造的呀!
六千贯于他而言,那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要辛辛苦苦地赚个三年两载,才勉强能攒够!
他向来对这艘画舫宝贝得很,平日里,也就只用来招待生意上的那几位贵客,要是有别的用处,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
若非今夜宴请谢公子游湖,他哪舍得动用这份大家当?
如今眼看着六千贯要打水漂,秦安不免心中生恨,恶狠狠地瞪了初沅这个始作俑者一眼。
初沅咬了咬唇,微垂的睫羽下,掩了一片凄楚的黯然。
她拢紧了外袍,一时间,也说不清是身上更冷,还是心里更冷。
六千贯啊
她又如何拿得起呢?
便是真的将她卖
', ' ')('了,她也值不了这么多啊。
这时候,岸上的谢言岐转过身,慢悠悠唤了声:秦老板
也不知是被秦安弄得不耐烦,还是突然间的兴致所致,他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收一阖、一阖一收间,慢声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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