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着与那天真愚蠢的声音一样天真愚蠢的脸的少女,一脸惊喜地抱住突然出现的於菟,低头在於菟毛绒绒的脑袋上蹭了蹭。
而於菟——
那哪里是老虎,分明就是只真兔子,老老实实被人蹭不说,甚至还晃着耳朵,摇着尾巴,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不,这也不是兔子,这分明是凡人养的猫狗宠物结合体。
简直震撼他一秒钟。
於菟并不是他的宠物,也不是被他靠武力收服的妖兽,它是主动蹭上他的,因为他身边总是有死人,有很多很多死人。
就像食腐的秃鹫总是跟着残忍的鬣狗,於菟跟他就是这么个关系。
有於菟帮忙处理尸体,平时也不会打扰到他,他也就听之任之了,久而久之一人一虎相处越来越和谐,甚至有了点儿主仆的样子,有时他还能指挥於菟做事。
比如在他需要时骗些修士来给他进补,比如——
“吃了她。”
他说道。
於菟没动。
它埋身的那个人类倒是迷茫地抬起头。
“嗯?”
他闭上了嘴。
不对劲。
很不对劲。
最爱生啖人肉的於菟,什么时候真成了人畜无害的兔子了?
直到昨天他跟剑阁那个老匹夫斗法时,於菟都还是正常的,混在战场周围,一口一个剑阁弟子吃地不知道多欢。
怎么可能突然就改吃素了?
於菟没问题,那有问题的就只能是眼前这个人了。
他睁开眼,终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眼前的人。
*
看过之后,他又闭上眼睛,“晕”过去了。
而那个人,在焦急地喊了他许多声都没有得到回应后,最终,没有离开,反而留在了山洞照顾他。
他简直想笑。
真蠢啊。
尤其她还并不是毫无戒心,相反,她几乎可以称得上谨慎至极了——在检查过后,发现他真的全身骨头碎裂,已经完全无法对她造成伤害(当然,这是在她的认知里)后,她才做出留下照顾他的决定,并且只字不提自己的情况。
然而,这样的谨慎在他看来毫无用处。
完全就是凡人小孩子般想当然的做法。
她以为他全身骨头碎了就对她造成不了任何伤害,然而实际上,他有一百种不动一根手指就弄死她的办法。
别说他,任何一个有点手段的修士,动不了都不代表就是无害。
而隐藏自己身份的方法更是拙劣。
虽然没有明白说出自己的名字和出身,但她身上的所有东西,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却都没有任何掩饰,一切都在大咧咧地暴露着她的出身。
她拿出身上的伤药给他上药,那伤药气味清新,灵力充沛,绝非一般修士甚至凡人能用得起的,而看她丝毫不心疼地拿出来的样子,显然并不认为这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一个出身良好,很可能出身修仙世家的大小姐,更有可能,是偷溜出家门的。
这是他一眼扫过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有些地方似乎有点违和。
而马上,他感觉更违和了。
她开始动作熟练地给他上药。
从脸庞到脖颈,从手脚到四肢,从胸膛到……
他呆住了。
……哪个修仙世家的大小姐会这么熟练地扒光一个男人全身给他上药啊?
哪怕是那里,她也只是停顿了一下,咕哝了句,“咦,这里?”
然后像捏泥巴一样捏了捏他那里。
捏了捏他那里……
捏了捏……
他那里……
……杀了她!
他骤然睁开双眼,原本漆黑如夜的瞳孔渗出一丝血红。
灵识悄无声息探出,伸向她的太阳穴。
“嗷呜!”
一声猫叫似的声音陡然打破了寂静。
少女放下手中捏了又捏的“东西”,两眼使劲往上,几乎挤成斗鸡眼,看向突然跳到自己脑袋上,两只爪子捂住自己太阳穴的兔子。
“兔子?”
兔子又嗷呜一声。
她想了又想,没明白这两声嗷呜的意思,于是擅自认定它饿了。
于是拿出肉干喂它吃。
——浑然没觉得给兔子喂肉干有什么不对。
“兔子”瞄了瞄他,又嗷呜一声,才松开爪子,跳下她的脑袋,乖乖啃起了肉干。
就是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
当然意兴阑珊。
於菟非妖兽灵兽或有灵力的修士不食,而她拿出的肉干,就是普通的凡间牲畜肉,还是干制品,它肯吃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他眼里的红丝悄然褪去。
还不能杀。
於菟对她的态度如此奇怪,绝对不是巧合。
妖兽没有人一般的灵智,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全凭本能和血脉行事,而有古神兽血脉的於菟更是如此,就像当初为了食物而跟随他,是因为感觉到他浑身的煞气和死气。
那么现在於菟“保护”她,又是什么原因呢?
传说上清宗那位生而为仙的仙尊,就有令所有神兽血脉亲近的本事。
那么她……
他又闭上眼一动不动,宛如一个死人。
而她,经过兔子的这么一打岔,也忘记了刚刚对他那“东西”的好奇,仔细瞅了瞅那“东西”没有受伤,便跳过了它,继续给其他地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