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就坐到后半夜,一想起苏妧,陆砚瑾就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不愿多想,却又不得不多想。
宫门早已下钥,宫殿之中悄声无人。
陆砚瑾的思绪从未像现在一样混乱过,大抵从入仕开始,他就已经很久未曾这样了。
以至于他看见眼前的画像,好似还能想起那时在青州之时的场景。
他那时因为父亲之事,沉默寡言,眼睛看不见,嘴上也一点都不想说话。
可那个救起自己的小姑娘,总是甜甜的喊着自个“哥哥”。
即使得不到回应,她每日仍旧是在口中絮叨很久。
他坐在破旧的被褥之上,眼睛朝窗外的光亮看去时,她的小手就会柔柔搭在自己的眼睛之上,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哥哥眼睛受伤,不能看太强的光。”
从前的这些道理,她也说过不好,可唯有这次,陆砚瑾忍不住笑出来。
她能有多大,竟还能说出这样的大道理。
是以,他头一次在她面前开口,“你懂的倒是多。”
开了这一个口子,她就好像看到什么新奇玩意一样,不停同他说着话。
他仍旧是不愿开口,可小姑娘没有气馁。
然而直到某天,他一觉醒来再也没有看见听见小姑娘的声音。
后面的事……
陆砚瑾揉着眉心,一个不慎,他不仅落入从前的回忆,竟还快能睡着。
是因为她的缘故吗?
——是。
陆砚瑾能想到的只有这般,那时日子清苦,她也并不富裕,纵然眼睛看不见,陆砚瑾的耳朵却能听见,她总是饿着肚子的。
可她从未让自己饿着,甚至每每都是两个糙粮饼子。
他借口说自己天天吃药,胃里犯苦,吃不下这么多,分给她一个。
第二日,她就不知从哪带来了蜜饯,喂他吃下。
他虽自小生于世家,却了然民间之事。
蜜饯价高昂贵,她不知从何处弄来。
她也不知,为了他,花费了多少的银钱。
所以在能看见的时候,他拼命将她的样貌记在心中。
看着眼前的画卷,陆砚瑾心中逐渐开始不确定。
那人,难道真的是纪漾?
外头的天儿蒙蒙亮,陆砚瑾只小憩一会儿。
眼下纵然有青紫,却盖不住他黑眸中的锐利。
他看向外头,太阳初生,雪渐渐开始化了。
化雪的日子可是比落雪的天儿还要冷,此时他再也顾不得旁的,唯有一个念头。
他想要看看苏妧,见见苏妧,心中的空缺就会好上许多。
宫中服侍太监进来,本是想轻声在殿中候着,却不料王爷竟直直看过来。
那道目光,虽然淡然,却有着威慑。
太监赶忙跪下,稳住声音道:“奴才不知王爷已经起身,王爷恕罪。”
陆砚瑾望向太监的地方,才知晓第二日已经到来。
他声音清淡,看着身上的衣裳,声音泛哑对太监吩咐,“抬水进来,我要沐浴。”
太监立刻应着好,让御膳房也一并将饭食给送过来。
陆砚瑾起身,眼前还有些晃悠。
但他仍旧稳稳站在原处,将画卷给收好。
沐浴完,陆砚瑾看着满桌的膳食没什么胃口。
按理说,宫中御厨乃是世间顶顶好的厨子,若是这处的饭食都入不了口,还真是不知,又有何处的能入口。
太监看着陆砚瑾放下木箸,有些担忧的说:“可是不合王爷胃口,不若奴才让御膳房再送一些来。”
陆砚瑾只是淡然开口,“不必。”
他吃不下,没有胃口,再好的饭食也没用。
但莫名地,他心中想起什么。
“让御膳房煲份羊汤过来。”
太监赶紧放下布菜的手,而后出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