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圣上这到底是在夸他消息灵通, 还是在讽他投机取巧、听信传言?
“臣……”手忙脚乱之下, 他闭着眼胡乱一指, 无可奈何地把事情都推到曹主簿身上:“回陛下,都是曹主簿从一干百姓小民中打探的信儿,臣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所以就……”
曹主簿连忙应声跪下。到了这种时候, 谁都脱不了干系, 还不如自己把罪责都揽了, 反能少生些是非。
只恨早前未想到陛下竟早早地来到了豫州, 早知如此, 他该暗中叮嘱那些巡逻士兵要谨慎行事, 而不是这般鲁莽地抓错了人啊!
“陛下恕罪!”曹主簿颤悠悠地匍匐在地上。
穆崇玉适时站了出来,他瞥了眼薛景泓看过来时鼓励的目光, 努力让自己忘掉心里的窘迫不适,清咳了两声,道:“陛下, 高大人、曹大人也是一心想要为陛下分忧罢了,偶然听了传言一时心急,误以为真也是难免。万望陛下不要责怪二位大人。”
跪在地上的两人这才分出了一分紧张的心神,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穆崇玉。
高文璟认得薛景泓,却没见过一直藏在深宫的穆崇玉。之前整副心神都系在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上,不曾注意到他,眼角余光只以为他是一个小厮而已,这会儿正眼打量却是稍稍侧目了。
此人面容俊秀温雅,气度沉着不凡,虽穿着普通,可那一袭白衣裹在身上竟也衬得风度翩翩,超尘脱俗。跟陛下说话时也不像自己这般畏葸不前,而是不卑不亢,冷静沉稳。
这莫不是帝都里哪位王公贵族的子弟?
高文璟不敢多打量,心中却是暗暗感激他替自己求情。
薛景泓半晌没接话。他从案几后走出,负着手站到了高文璟的面前,沉声道:“朕微服私访,只是为了探查民情。听闻今年春旱,百姓收成不好,来到豫州反而见到了不一般的平和景致。本以为高大人是个稳重的,却没想到在有些事上仍是稍欠磨练。”
“高大人,你自己觉得如何?”薛景泓淡淡问道。
高文璟羞愧难当,恨不得将当初散播谣言的人全都抓起来,这会儿听见这一问,已是不敢再为自己辩解分毫,他叩头于地,悠悠认罪:“臣知罪!”
“罢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把抓错的人都放了便是,勿要忘了对他们好生安抚一番。”薛景泓摆摆手,看着高文璟的目光深沉里带着一丝笑意。
高文璟如获大赦,他连连叩头,才终于定下心来,抹了把头上的汗。然后小心觑着薛景泓脸色,试探问道:“陛下,客栈里人来人往,很不安全,不若这便随臣回家宅一住?臣的家宅虽然简陋不堪,不怕陛下取笑嫌弃,但臣可以派重兵驻守,护陛下周全!”
他腆着一张脸,送上笑脸邀请道。
薛景泓点了点头,顺理成章地道了句:“高大人有心了。”
薛景泓叫穆崇玉藏在城中废庙的下属们都大摇大摆地出来,以圣上护卫的身份一起到高文璟宅邸居住。那五六个被捉进了牢中的诱饵没过两天也都放了出来,暂且以百姓身份在城中找地方住下。
不但被放了出来,每人还得了曹主簿亲自打发的几两银子,几身衣服,当作安抚。
这一趟牢房,倒是住得值了。
高文璟不敢问薛景泓打算在豫州待多久,什么时候走,只能每日尽心伺候着,薛景泓去哪儿,他都要亲自陪同。
这日,薛景泓在衙门内翻看公文,穆崇玉站在他身侧替他磨墨,高文璟则立在桌案后面远远地候着,不敢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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