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翘楚,家学渊博,很重血统,是朝堂上既不支持长公主也不支持太后的中立派,重视皇家血统的中立派其实很大程度倾向于小皇帝,奈何小皇帝太过荒唐,长久下来惹得张国公频频失望。
不过今日又撞到眼前来,显然还没有对小皇帝死心。
康绛雪集中精神听了一下张国公说的内容,听着听着,心情便沉重下来。
张国公叙说,近日边关又有战乱,敌将来袭,守城的武将率兵出逃,无人守城。危急关头,城中主簿站出来肩扛重担,硬是带领百姓守城三天,直到援军到来。
城保下了,可那位主簿却在战乱中身亡,头颅被敌军割走泄愤。
张国公道:那位主簿名为郑源,此人一腔热血,可昭日月,老臣以为,应当以国士之礼厚葬,重赏其家眷。陛下以为如何?
郑源这个名字康绛雪没听过,像是书中并无此人,但听其事迹,有勇有谋,是个爱国爱民的烈士,康绛雪怎么可能不答应?
康绛雪想得深了,便顺口哀悼: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英雄肝胆,却落得马革裹尸,自当厚葬。
说完,康绛雪长长叹了一口气,等他再看下方,所有人都是一副震惊之态。
康绛雪一下子有点毛,更不敢去看身后太后那边苻红浪的反应,脑子急转,赶紧一脸嚣张道:怎么,就许你们这群文官会背书?朕背个两句怎么了?
然而众人还是讶然,康绛雪心慌不知道原因,就见着张国公的脸色从震惊变成了些许欣慰:郑源对陛下以前确有无礼,陛下此举,赏罚有度,公私分明,不愧天子行事。
康绛雪这才听明白问题关键。
原来不仅是因为他念了悼词,更因为这个郑源以前得罪过小皇帝,得罪过皇帝的人要求厚葬,小皇帝按理不应该松口。
他刚刚答应得太轻易了。
康绛雪不知道过去的缘由,可想想也能猜到,这郑源在去边城做主簿之前,八成是个言官,言官是什么属性?皇帝专属杠精+喷人不用脏字。
一心为国的言官自然看不上小皇帝,平时应该没少顶撞过原身,这人去了边疆,十有八九就是小皇帝贬的。
想清楚后,康绛雪感觉越发不好,他急忙笑道:他死得这么英勇,厚葬是应该的,只是可怜他的妻儿,不知道郑妻相貌如何,若是貌美,朕替他照顾照顾也可以啊。
毫不掩饰的调戏之言,原本还惊讶的百官当即露出了平时的失望之态,张国公怔了一下,也恨铁不成钢地甩了下袖子。
康绛雪这才松了口气,但经此一遭,再不敢随便说什么话,等上朝结束,赶紧领着钱公公溜走。
然而没走几步,太后那边追上来一个小太监,说是太后有请。
康绛雪想到了那个红衣身影,浑身都想拒绝:太后找朕有什么事?
小太监道:太后有日子没见您,实在思念陛下。
没心没肺只爱男色的太后会思念儿子简直有鬼,奈何康绛雪实在拒绝不得,只能叫步辇转了方向,先去了太后的坤宁殿。
小皇帝爱享受随母亲,坤宁殿的奢华程度和正阳殿相差无几,进了殿温度也舒适,可见没少用冰。
康绛雪心思不在这上面,进了殿瞪了几分钟,太后苻红药才由众人扶着施施然进了门。
怎么不坐着?看你那模样,半月才上一次朝就给你上昏头了?
康绛雪听着太后说话,眼前美妇人的模样越发清晰娇艳,因着保养得当,这位宫斗赢家看着比想象之中更加年轻。
可康绛雪却没太多精力观察她的模样,急着向后面望去,视线一空,并没有看到苻红浪。
没来?
原来不是苻红浪叫他来的?
太后一双美眸瞪着他,嗔道:看什么呢,自己殿里的丫头看不够,到哀家这儿来看了?
康绛雪急忙回神:没有,朕才没看。
顿了下,康绛雪问道:那个舅舅呢?
太后爽快道:哀家哪知道?
康绛雪没话了。
太后是原身小皇帝的亲生母亲,可并没有放在身边养,母子两个只喜欢吃喝玩乐,其他的事情不上心,坐在一起,无话可谈。
太后细想了一阵,找出个话题:听说正阳殿好几日都没人侍寝了?怎么回事?
康绛雪同样一阵细想,决定为了日后性向的转变做个铺垫:女人没意思朕玩腻了。
太后便笑了,艳光四射,道:毛头小子,你哪知道女人的好?
康绛雪接不上话,只得闭嘴。太后找不出新话题,两个人瞪着眼干坐,又过了几分钟,终是太后熬不住道:行了,你走吧。
康绛雪自然称是,只是还是不明白苻红药叫他过来一趟到底为什么。不过没见到那位苻红浪就是好事,康绛雪着实松了一口气。
正行去步辇,身后有一道声音叫道:盈盈。
盈盈?什么盈盈?
康绛雪不甚在意,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便又叫了一声,还有些笑意。那声音只说话还好,一旦笑起来就有几分奇妙的怪异感。
康绛雪通电一般,忽然间醒悟过来。那人叫的不是盈盈,是荧荧!
杨荧,小皇帝的本名!
因为一直没有被人叫过,康绛雪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
康绛雪浑身僵硬地转过身,眼前赫然是一道红色身影,那是一个身量很高的青年,负手而立,笑意盈盈地望着他。
男人眉目皆细长,乍一看,宛如一只披着人皮的豺狼。
苻红浪可以。
风里雨里,原来你在这里。
第8章
苻红浪看上去十分年轻,相貌比太后的妖艳程度还要更胜一筹,高鼻薄唇,妖里妖气,一股不是好人的气息像是能直接从他的骨头里漫出来,衬得那一身衣服的颜色似乎都不是正红,而是带着一抹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邪气的红。
这个人
真不愧天生反派。
苻红浪对着康绛雪轻轻一笑,身后的手移到身前,不是空手,他右手细长的手指托着一截细杆烟斗,侧头抿了一口,吐出薄薄的白色雾气:有几日没见,荧荧倒是不爱理人了。
康绛雪这会儿已经彻底回过神来,不得不假装蛮横,抻着脖子叫喊:你叫朕朕就要应?朕不应你还要教训朕不成?
这态度是小皇帝的专属作风,却不知道能不能在苻红浪的眼前把小皇帝竟然反应不过来自己名字的事情糊弄过去。
康绛雪小心偷瞥其脸色,奈何看不出丝毫,苻红浪只是望着他笑,笑容里像是有些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苻红浪神色自若道:谁敢教训荧荧?陛下这么说,倒是和臣生分了。
话里话外处处透着和小皇帝浓浓的亲密,康绛雪觉得奇怪,不敢相信苻红浪平时对小皇帝表面上竟如此和蔼可亲。
那可是苻红浪,苻红浪怎么会对他这个便宜外甥如此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