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瑶抱着季凉回到甘泉宫的时候,已是更深露重,夜色沉沉。
一路行来,宫中长街寂静,早已不复宴席时宾客满堂的热闹,只甘泉宫上下无人敢睡,灯火通明,尽数在院子里守着。
今夜,他们正各自做着活计,忽听外面乱了起来,说是凤阙台出了事,众说纷纭,正欲打听,就见自己宫中跟着去赴宴的侍人跌跌撞撞回来,带来一个消息——
殿下据闻与人私通,被扣在仁寿宫审问,身边只有丹朱陪着。
当场就将小侍人吓哭了好几个。他们素日在宫中伺候,都是瞧得见的,他们殿下虽性子冷淡些,少言寡语,看似对陛下不理不睬的,其实是个温和心善,知冷热的人,陛下待他好,他心底里也并非无动于衷。
这如何会与人私通呢?
可是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有灵通的,说那奸妇原是他多年前的订婚对象,如今也被抓了去一同审问,太常寺卿的正夫和公子正在凤阙台外跪着哭呢。
后宫君侍私通,假如罪状坐实,断然不会留命在了。
甘泉宫上下哭哭啼啼,直等到寅时,才在宫门外的路上看见了一队影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为首的怀里抱着一个人,裙角上金线绣的龙纹,在灯火映照下熠熠生辉。
所有人先吃了一惊,有机灵些的,扑通一声跪倒,带着哭腔喊道:“参见陛下!谢陛下恩典!”
顿时,哭叫声叩谢声一片。
季凉躺在郁瑶怀里,实在是啼笑皆非。大约是他驭下不严的缘故,他这不是好端端地回来了吗,让他们这么一哭,像是怎么了似的。
他一抬头,正撞见郁瑶低头看他,唇边也带着一缕无奈笑意。
与他视线相接的时候,郁瑶的目光忍不住又柔了几分,轻声道:“走,我们回家了。”
她抱着怀中人,一路走进寝殿,极小心地俯下身,把人放到床上。
“下去吧,朕来。”她略略回头,对想要上前的侍人们道。
丹朱何等会意,立刻拉着木呆呆的小侍人们出去了,房门一关,寝殿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季凉躺在床上,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女皇,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无措。
他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先前多少次更难堪的场面,也都被她见过了,就连方才在仁寿宫中,也是她拥着你,护着你,更不用说置礼法于度外,招摇过市,一路被她抱了回来。
这会儿还有什么好乔张做致的?
但是,面对那眼眸幽深,径直盯着他的人,他仍忍不住,从内心深处起了一阵战栗。
他此刻比在仁寿宫中时稍好一些,但腰腿上的酸麻仍未褪去,稍动一动,依然酸胀无力。假若郁瑶她真的要在此时……那他便只有任人摆布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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