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朱迟疑了下,“潘晓媛说当时车上乱糟糟的,几个单位的人挤在一辆大巴上,她起先点了一遍,人数是齐的,不知怎么回来就少了孟宪一个,估计她是不是后来上车又有什么事儿下去了?这——谁也说不清。”
可不是,谁也说不清,各有各的理。黑能说成白,死能说成活。
金鹤冷笑了下,深吸一口气:“事情到底怎么发生的,我不追究了。但出了事儿,你们两个带队的,包括我,都有责任。下次队里开会,咱们三人做公开检讨。”
小朱和郁青同时挎下了脸。
出了金鹤办公室的大门,小朱冷下脸来:“我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才答应帮你这个忙,费力不讨好!”说完,甩了下袖子,走人了。
郁青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了。咬碎银牙,在心里暗骂始作俑者潘晓媛,这个死丫头片子,找事儿也不看看是什么场合!
打发走了小朱和郁青,金鹤冷静了一下,又往干休所打了个电话,得知孟宪坐上了返程的车,这才放了心。
这场因她在几个女干部之间搅起的风波,孟宪丁点儿不知情。
回到文工团的时候正是日常练习的时候,宿舍里空无一人,孟宪放下东西,轻呼出一口气,用手扶了扶腰。昨晚招待所的床太软,让她一个睡惯了木板床的人有些吃不消,又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现在整个后背从腰到颈椎都是硬挺的。
缓和了一些,孟宪取出脸盆去水房。刚走出宿舍大门,就见队里的女兵们都解散回来了,一群人簇拥着走在前面,为首的正是潘晓媛。
潘晓媛看见她,脸上有一瞬的不自然。但很快,她脸上又挂满了笑,一脸歉意地走上前:“孟宪,你回来啦,真是太好了。”她看着她,说,“不好意思啊,昨天车上人太多了,我一个糊涂错把一个跟你长的有点像的人当成你了。后来车开起来的时候没见着你,我还你以为你上了另一趟车呢。真的是不好意思啊!”
孟宪一愣,没想到这事儿跟潘晓媛还有关系。
“我没事。”她说。
“没事就好了,没事我就放心了。”潘晓媛笑了笑,看见她手里拿着放着衣服的盆,说,“要洗衣服啊?我来帮你洗吧,你去歇着吧。”
“不用。”孟宪被她的热情弄的有些尴尬,见路过的人都看过来,她连忙端着盆,转身走了。
步伐匆匆,自然也就注意不到潘晓媛脸上那藏不住的得意神情。望着孟宪有些仓惶的背影,她拍拍手,轻哼着小曲回了宿舍。
一个小插曲,并未让孟宪多想。
将衣服洗好晾好,她去了趟军人服务社,买了两双袜子和两包卫生纸。回到宿舍的时候,被值班员叫住,说是有她一个包裹和一通电话。
“包裹是门岗昨天送过来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一个被牛皮纸袋装帧的方方正正的包裹从窗口里递了出来,孟宪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孟宪”两个大字。
会是谁呢?会是谁给她寄来的包裹?
孟宪道了谢,回到宿舍,坐在椅子上,将包裹打开。是两本厚厚的书,书的封皮上印着五个端正的楷体——《平凡的世界》,一本听过但还没来得及读的书。
孟宪更好奇了,谁会想起来送她书?
带着疑问,孟宪轻轻地翻开书封,两行清秀有力的字迹随之映入眼帘——
“‘既不懈地追求生活,又不敢奢望生活过多地酬报和宠爱,理智而清醒地面对现实。’我最爱的一本书,送给你。”
落款处写着三个字:陈茂安。
居然是陈茂安,他怎么想起来送她这个?
孟宪用手轻轻抚摸着写在扉页上的两行字,甚至摸到了因为写字太用力而留下的凹凸不平的印迹,生动的触感,让她由衷地从心底生出一丝欣喜。
孟宪抿住唇,又翻看了几页后,将书锁进了柜子了,去了值班室。
她问总机要了陈茂安的电话。
这一回的电话打的顺利极了,嘟声响过三秒后,那边就有人接了,而接电话的,正是陈茂安。
“你好,哪位?”
“是我。”孟宪说着,停顿了下,“我是孟宪。”
那边愣了下,仿佛反应不过来,过了会儿,才哦了声,说:“演出结束了?”
“嗯。”孟宪手指无意识地在窗户台上划着圈儿,“我收到你的包裹了,谢谢你的书。”
“不用客气。我昨天请假出去了,去书店买书,看到这本书觉得不错,就买下来送给你。正好经过你们文工团大院,就留在了门岗。”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而且还难得的没卡壳。孟宪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从昨天开始就在等她的电话了。
这个猜测,让她嘴边忍不住绽出一丝微笑。
“我会认真读的。”
那边嗯一声:“演出顺利吗?”
顺利吗?不知为何,孟宪脑子里忽然想起昨晚那件事,那位住在她斜对面房间的首长。莫名的,打了个冷颤。她用手捋了下头发,似乎是要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剔除。
“还好。”她小声答。
“你一向谦虚低调,说还好就是非常好了。”很正常的一句话,却叫他说的语速有些快。似是还不习惯说恭维女孩子的话,陈茂安不自在地咳了下,问她,“孟宪,这周六有空吗?”